可是此时此刻，纵使灯光再昏再暗，字字仍然诛心：“今有小女玉伶，时柒岁，吴县人氏，举家贫，无力养活。愿给张家当使女，从求活命，议价肆块银厘，米一斗零三升。人银两清，互不找账，契书为凭。”

像是当时姆妈看向她的神。七岁的她不曾开蒙不会识字，姆妈也不让她和弟兄们一样背柴挑担，却要她日日下腰条以希望庄上的那位老爷能瞧上她的颜娶来个小老婆。

“可是惹到你了？”玉伶撇嘴沉默，作几番模样。“我到底了什么让我这乖乖如此百般不乐意？”玉伶的别扭表情自是落陈一乘中。可是可得。上床靠坐在她边，想抱她，她却侧过去，不知是在闹什么脾气。于是轻声哄她：“乖乖…好乖乖，闭上。”

。可她自己要走的时候，一句话不吭，跑得净利索，不盯着转便找不着人。

在看窗外的云飘来飘去，遮去了些许月光，微见廓。可陈一乘也没负她什么，甚至还说了很快就回来陪她，她在这里难过些什么呢？但是很快到底是多快呢？

“…乖乖没睡？”一听到陈一乘的声音，玉伶便瞥向他看去。但见他手里拿了一个信封，她很快别过视线，不看他也不应答。

“送你一样东西。”玉伶仍不说话不理人。可陈一乘却行揽过她，捂住她的睛，用她的手打开了信封。玉伶扭动，偏不愿意合他。陈一乘倒也没用力，由她挣开去，这才看清了他大半夜专门去拿过来又递到她手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千万莫要叫大见到她这副不争气的模样，就这一晚，就只这一晚…玉伶刚想到此，房门便被推开了。

陈一乘只手穿她微的发间，了她的发便离开了，他一走，玉伶就完全不困了。屈膝坐在床上，隔着毯环抱着自己的，搭于膝盖间，歪着脑袋盯看门的方向。

并未彻底透的发披在光后背，有些冷。心酸着疼着。行走不能，是他作的，忽觉自己有些傻。

但他这时又回俯下来柔声宽她：“我去一会儿，会很快回来陪乖乖。”玉伶拉住他，甚是不满：“哥哥怎的大半夜还要去忙？”

＊＊＊玉伶手里的那张纸已经发黄发皱。时隔近十年，纸上面的红指印依然如她记忆里瞟到的那一一样目惊心。

现下她倒是霸得不行，反过来还不许不让他走。耍脾气时，哭噎了也，什么都得他的心直发，她这个德行还不都是惯来的。不改也好。

房间里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留了一盏窗前的小台灯，半眯着睛的玉伶只看得清陈一乘站在床前着睡袍的背影，不像是要睡觉，似是真的要走。

可兜兜转转来也算是遂了姆妈的意，转成了娼。着服侍男人的活计，指望拿男人的钱、男人的心来养活自己。可当真有这么一个男人为她掏心掏肺了，她倒厚着脸来，不愿再自轻自贱了。玉伶用指尖捻着那张起的纸，住姆妈的名字，她不想看。

她说罢又觉得自己没理，陈一乘为军长自是大忙人一个，她涉许多留他来，是不讲规矩还要讨人嫌恶。于是松开自己的手，顺着他的话改：“…那我等着你哦。”

和那些话本里面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去等一个男人的女人大同小异，她们会数着飘零的叶和坠落的，明明是男人负心，自个儿却要自怨自艾，她觉得自己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