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风筝面是圣香七岁的时候,他第一次带着圣香在院里放风筝时,亲手给圣香糊的那一个…“你三弟…”
他突然颤声说“快叫你三弟回来!快去!”
赵祥缓缓摇头“爹…他…他非走不可…他是大患。”
“你怎能这样说你三弟,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只不过…只不过荒唐了些…”那风筝面突然被风吹起,赵普慌忙赶过去拾起,只觉圣香走后越发心痛如绞,这孩子,当真不知拿他如何是好!“快去——追他回来!今夜寒冷,他身子不好…”“爹,三弟长大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赵祥稳定的声音终于起了丝颤抖“他已不是没有我们保护就虚弱得要死掉的那个小孩子了…”
赵普突然厉声道:“三弟?你什么时候认他是‘三弟’了?是不是他对你说了什么?他对你说了什么?”他突然抓住赵祥“他从来没有那么听话!你叫他走,你赶他走他就走了…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赵祥茫然道“他说皇上要杀他…他不想连累你,只有被你赶走。”赵普突然像被抽了魂魄一样僵住“皇上…”
“他问我怎么办?”赵祥呆呆地看着赵普,话语里的苦涩终于一丝一丝泛了上来“他问我怎么办…我不知道除了把他赶走之外…要怎么办…”
“他…”赵普抽了口气,脸色苍白地软倒。赵祥扶住他“爹!”
耳边突然清晰地响起刚才圣香的声音:“爹,爹,别闷着,换气换气,来…慢慢吸一口气,嗯…别急着说话,用力呵出来…”赵普大口大口地喘气,呆呆地看着寥落的星空“今晚这么冷,他能去哪里?”
赵祥摇头,神色和赵普一样茫然“他只和我说,他想要今夜走,但我不知道他真的犯了事,我也不知道这信上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圣香奔出丞相府。
早已…做好了准备,但当赵普和赵祥愤怒也痛心疾首的怒吼斥责入耳的时候,他还是情不自禁地觉得…遍体…鳞伤…
那是因为那些责骂并不是假的,他真的…不是个孝子,也不是个忠臣。
夜风吹来,挨了板子的地方火辣辣地痛,这是他第一次被打,被爹打。
自此之后,爹再也管不了他了…自此之后,相府再也不能成为他的荣耀…
早已明知会是那样,可是依然…
圣香走出宝篆门,这里仍近宫城,深夜行人稀少,四下无人,他一个人慢慢走在月下。
身后是他的家,永远不能回的家。
自此之后,他与赵家,两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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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剧痛起来,他闷声忍着,一步一步往曲院街走,不想走得很难看。
但这次疼痛实在太痛了,他从未经历过如此剧烈的发作,额头渗出冷汗,他脸色苍白,嘴角却犹带着一丝浅笑——即使是这样,他仍然哭不出来,他一张嘴就想笑…走到曲院街之前的胡同,他扶住墙稍微休息了一下,搞不清楚是夜太黑或是他自己头晕目眩,看不清路…休息了一会儿,他索性坐在地上看月亮,不能走的时候他从不勉强自己,这或许是他这么多年养成的惟一的好习惯。
今天的月亮很圆,人家说月亮是白玉盘是铜盆是蟾蜍是美人,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像个烙饼。
稍微有点。嵩不上气,他努力地让自己呼吸得舒服一点,身上血液流动的声音他似乎都可以听见,稍微有点小毛病的心脏…他的大夫岐阳得意地告诉他他没事,可是有一种心疾,那是不到人死…查不出来的,那叫“左脉”
和闻人暖一样,心头的血脉并没有长错,只是那些血…从不对的地方流出,所以…所以是随时都会死的。
所以他很怕死。
他时时刻刻都在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