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门门主,有一面令牌。”李莲花陷入回忆之中“门主令牌,见牌如见人,令牌之下,赐生则生、赐死则死。”
云彼丘点了点头:“门主令生杀予夺,所到之处,武林无不震服。”
李莲花露齿一笑:“我拿它当了五十两银子。”
云彼丘黯然,那门主令牌,以南荒翠玉雕成,形做麒麟之态,刀剑难伤,惟妙惟肖,所值何止千两。那是何等尊贵荣耀之物,此令一出,天下雌伏,若非到了山穷水尽无法可想的潦倒困境,李莲花岂会拿它去当了五十两?
“我雇人将笛飞声的船楼从木船残骸上拆了下来,改为一座木楼。”李莲花继续道“我在东海之滨住了很久,刚开始的时候十分不惯。”他笑得尤为灿烂“尤其是吃饭的时候十分不惯,我常常到了吃饭的时间,才发现没有钱。”
云彼丘忍不住问道:“那五十两…”
“那五十两被我花去了十几两,就为了捡个木楼,不然日日住在客栈之中,未过几日我便又一穷二白。”李莲花叹道“那时候我没有存钱的念头,剩下那三十几两装在钱袋之中,随手一放,也不知何处去了。不过幸好我找了个房子,有个地方住。”他微笑起来“我弄丢了银子,好长一段时间便没空去想如何报仇,如何怨恨你们,我每日只在想能在什么地方比较体面地弄些吃的。”
云彼丘脱口而出:“你为何不回来…”一句话没说完他已知道错了,李相夷恨极四顾门,他是何等孤高自傲,即便饿死又怎会回来?
李莲花笑了:“呃…有些时候,我不是不想回来…”他悠悠地回忆“我也记不太清了,有些日子过得糊里糊涂,太难熬的时候,也想过能向谁求助…可惜天下之大,李相夷交友广多,结仇遍地,却没有一个能真心相托的朋友。”他轻轻叹了口气“也就是少年的时候,浮华太甚,什么也不懂…”略略静了一会,他又笑道“何况那时**日躺在床上,有时爬也爬不起来,即便是想回来,也是痴心妄想罢了。”
云彼丘越听越是心惊,听他说得轻描淡写,却不知是怎样的重伤方能令身怀“扬州慢”的李相夷沦落如此,见他此刻风采如旧,半点看不出那是怎样的重创。又听他继续道:“后来…能起身的时候,我在屋后种了许多萝卜。”
李莲花的眼色微微飘起,仿若看到了极美好的过去:“那时候是春天,我觉得萝卜长得太慢,一日一日地看着,一日一日地数着,等到看到地里有萝卜肚子顶出土的时候,我高兴得…差点痛哭流涕。”他略有自嘲地勾起嘴角“从那以后我没饿过肚子,再到后来,我种过萝卜、白菜、辣椒、油菜什么的…曾经养了一群母鸡。”他想着他曾经的那些母鸡,眼神很柔和“再后来,我从水缸里捡回了我那三十几两银子,过了些日子,不知不觉,莫名其妙地攒够了五十两银子。”他慢慢地道“那距离我在东海坠海,已…过去了整整三年。”
云彼丘嘴里一阵发苦,若他当年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宁愿自己死上千次万次,也绝不会那样做。
“我带了五十两银子去当铺赎那门主令牌。”李莲花在微笑“那令牌还在,东海之滨,贫瘠的小渔村里,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令牌虽在,我却…舍不得那五十两银子了。”他悠悠地道“门主令牌与五十两银子,我在当铺前头转了半天,最终没有把它赎回来。之后我种菜养鸡,有时出海钓鱼,日子过得很快,等我有一天想起你的时候…突然发现…我忘了为何要恨你。”
李莲花耸了耸肩,摊了摊手:“碧海青天,晴空万里,我楼后的油菜开得鲜艳,门前的杜鹃红得一塌糊涂,明日我可以出海,后日我可以上山,家中存着银子,水缸里养着金鱼,这日子有何不好?”他看着云彼丘,眼中是十分认真的诚挚“我为何要恨你?”
云彼丘张口结舌,李莲花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你若非要找个人恨你,李相夷恨你,但李相夷当真已经死了很久了。”
云彼丘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