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恍然大悟。难怪她总觉得这里看去有几分眼熟,尉迟骏曾经带她来过一回,正是他母亲埋骨之所。她在屋里待了一整日,若是走出去的话,应该早就发现了。
尉迟骏为何会来此,还得从头说起。
昨夜他在林恒安家中喝得酩酊大醉,醒来时已过了早朝时间。一夜宿醉,头痛欲裂,林夫人笑着告诉他“放心,恒安会替你告假的。”
尉迟骏平日酒量虽比不上林恒安,但也没那么容易醉。大概真应了那一句话,酒人愁肠愁更愁。他向林夫人道谢后欲回转将军府,林夫人道:“恒安让你等他回来,他有话对你说。”
这一等便等了将近一日。
若不是老蔡寻上门来,他恐怕还会傻傻地等下去。
老蔡带来一个几乎令他肝肠寸断的消息。
早朝时,嘉禾帝不堪重压,下令将云清霜即刻处斩。为防止有人劫法场,就在地牢内秘密处决,又怜她乃一介女流,免除将其首级悬挂城门,并找人替她收了尸。
尉迟骏只觉五雷轰顶,呆立当场。足足有一灶香的工夫,他处于失神状态,无意于其他的人或事。老蔡又是呼天抢地,又是掐他人中,他才终于清醒过来。
林恒安昨夜为何会灌醉他,今日又为何会强留住他,所有的一切不言而喻.
不能怪嘉禾帝心狠手辣,他一拖再拖,已得罪了朝中各位重臣,甚至连太后都不再为他说话;也不能怪林恒安欺瞒他,君命难违,他也是身不由己;只能怪自己懦弱无能,保不住心爱的女子。
囚犯的尸身一般都是随意丢弃在乱葬岗,他不顾老蔡的阻拦,执意前往。但满山白骨皑皑,尸臭熏天,又哪里找得到云清霜的尸身?
尉迟骏在纵马出城之时,与林恒安擦肩而过。林恒安几度唤他,他充耳不闻。他心中大痛,虽不想怪林恒安,到底是存了怨艾的。
他不知道的是,林恒安早已替他安排好了一切,只等送他前去和云清霜会合。
他策马扬鞭而去,拐人一条小径。林恒安弹指一笑,那条路只能通往尉迟骏母亲的墓地,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看来就是老天也要成就他俩的好事。
尉迟骏给三个酒盅均倒满酒,眼睛蒙上数层薄雾“娘,我敬你。清霜,我敬你。”说罢,一饮而尽。
他果真以为她死了。云清霜垂下眼,黯然神伤。这不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吗?为何心底像是下了一场冰霜,一层多过一层的凉?
尉迟骏目中有无尽的伤痛和自责“清霜,是我害了你。”
云清霜流着泪,心中是不可抑制的疼痛。
“清霜,我再敬你。”尉迟骏星目含泪,手举酒盅,尽数洒于尘土中。前尘旧事,翻滚如潮,云清霜樱唇微启,一声“骏”已在唇齿间,终被生生咽下。
尉迟骏心头的剧痛和绝望令他不堪重负,手微微一抖,酒盅滚落在丛中,再也找不到了。
云清霜捂着嘴,压住喉头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尉迟骏缓缓起身,往云清霜所在方向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云清霜胸中大震,忙往后退去,远离窗前。
尉迟骏却往小屋走来。云清霜心跳得又急又快,蜷缩到帐后,一动不敢动。尉迟骏唤道:“张嫂。”
自然是无人应答。
“奇怪。”尉迟骏喃喃自语。
云清霜一瞬间全然明白了。这间小屋大概是专为守墓人而建,林恒安为了安顿她,特地将那张嫂遣走,也许,还有成全她和尉迟骏的意思。
尉迟骏在窗前拣一张椅子坐下,正是云清霜方才站立的地方。他满面哀伤,愁雾惨淡,拧起眉头,就这么痴痴地、痴痴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