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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如斯女人(4/10)

的时候,我会听见妈妈跟邻居打招呼,”是啊,女儿从单位回来了,单位远啊,平时住宿舍。”

每到这时候,爸爸就会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鄙夷的哼,然后从眼镜下面瞅我一眼,又低下头看报纸了,如果到这时我还不乖乖溜走,爸爸就会在三十秒钟后放下报纸,冷冰冰地说上一句,”你是我的女儿,我不想看着你后悔…唉…”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垂的眼睛里常会因为他的一声叹息不自觉地冲出泪水来。爸爸小时候便对我和哥哥灌输这样一个道理:这世界分了许多层,就像一个千层糕一样,每一个人都应该严格地与自己那层交往交流并努力向上走,尤其是女人,一旦下滑就完全丧失了恢复原有地位的机会,因为通常来说,一个家庭的社会地位是由男性决定的,女人的教育程度与职业对家庭地位的影响充其量也就是个辅助作用。

爸爸是如此小心地维护这种地位。我记得很清楚,我在一家公司上班,也就是刚从学校毕业上班第二个月,有一天加班到了九点,就叫出租车回家,爸爸在门口看见我下车立刻将脸挂了下来,阴森森地就像要下雨的天色,我一进家门他立刻把门关好,紧张不安与愤怒同时在抖动的肌肤上揉合,参差地冒出皮肤表面来,”那司机有没有碰你?”

我惊愕地没说出话来,张大了嘴呆呆望着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爸爸可能也意识了这个问题的唐突,忙补充道,”以后千万不要坐出租车,那些司机都是下等人,万一是强奸犯或是拐子怎么办?把你卖到农村当农民的婆娘去了。”

5.

我的回忆又被电话铃声打断了,那边还是羡梅,”姜若若,你猜我现在是什么姿势?”

“你怎么了?国际长途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没什么,这个电话是一个美国记者的,在北京是国际漫游。”我的心就像被什么一下挑亮了,”你旁边那个男人…?”

“对啊。”她的语气没有犹豫,”我们在阳台上晒太阳,喝可乐。”

我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吞吞吐吐地问,”你…穿衣服了吗?”

“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你把我们当狗男女?”她还是一样轻松,伴着阵笑声,”你猜…”

“我不猜,这种事真下流。”我听到她顿了一下,声音立刻冷淡了许多,”谁也不上流,在做爱的时候。”

“你怎么能说这个词,这种话…”

“唔,对不起,忘记你是个良家妇女了。”她打了个哈哈,”我从来没发现晒太阳这么棒,在高高的阳台上光着身体,俯视人群,没有人像我一样轻闲轻松无牵无挂…”

“一丝不挂?对不起,真不该这么说。”我立刻发觉自己的话过分了,爸爸说好女孩不应该说任何生理方面的东西,我猜他是在暗示:性这个话题是不正经的人才挂在嘴上的。

“没关系,我觉得这话没什么,你真不知道躺在阳光里,旁边靠着个一身阳光暖洋洋的男人是什么滋味,我以前不知道一夜情是这么棒的!”

“你疯了?”我打断她的话,”一夜情?”

“我不像你,你喜欢找个男人养一辈子。”羡梅从来都很尖锐且刻薄,让我下不了台,”对了,我碰见岳祥了,他现在不要混得太好哟,上千万家产,成企业家啦。这次会议就有他,天天我们这些记者就围着他们转。”

她的话好像有点晦涩难解,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她怎么突然说起了极不相干的事情,但只是三秒钟,我就被她所诉说的事实狠狠戳到了要害——有人叫这毛病叫胃气痛,我想我犯病了,我脑子中泛起的岳祥和现实极不融合,它们把我的心压低了扔进了一种味道酸酸的液体中,我难受极了。

这个名字,曾经在我生命中占据了几个月,其实这段日子并不像现在的感觉一样难受,它反而更像洒落在皮肤上的花露水,散着一股清凉宜人的味道。岳祥是个不错的男人。他是爸爸大学同学的儿子,和我又是校友,我们双方的爸爸妈妈都希望我们会理所当然地相爱结婚,而岳祥,他对我则充满了绅士风度的关切与包容——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这一切表现来源于父母的愿望,而不是他的情感,于是,在正式约会了三个月之后,我们保持一贯的作风,以身体距离为一米的精确亲和力进行最后的道别。我记得,他当时不过是一家私营企业的技术员,月入不超过八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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