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聪明。对不够完美的东西闭上眼睛,谁的心没有毛病?
你知道床头对着的那扇小拉门上有多少木条?我知道,横九根,竖十二根。我不习惯打开电视关心陌生人的生老病死,每天你走后,我就坐在床头数木条,每一个节疤,每一条纹理,全都烂熟于心。
等待真是让人苍老的。尤其是想到你将回家,家,那是我所看不到的地方。我没有家。
我听着你发动车子的声音,那是与众不同的,就像你乘电梯上来时我总会听到,跑出来迎接你。因为我一直在侧耳倾听。不,我不想留住你,我只想留住一个家。
打开电视,张国荣正苦苦哀求:“我想你陪我一下。我好想你陪我一下。”
“干!”梁朝伟愤怒地把酒瓶砸向墙壁,然后转身离开。
张国荣蜷缩在床上无声地哭泣。
一寸相思一寸灰。
我看着那辆车,它安静如婴儿,一丝要走的意思也没有。
他可是要在车里过夜?
我冷静地擦干眼泪,披上外套,我可不要痛哭流涕地下去求他留下来。那是戏,男人不能惯,不然他们越发认不清天高地厚。愿意奴颜婢膝伺候有钱老板的女孩子多了,我不见得比人家强在哪里。
我只比她们多一点东西,冷酷。也许就是多出来这一点,让他目眩,其实我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心狠一点点。
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不过是男男女女来作戏。
我摸出一包沙龙,他喜欢带一点薄荷味道的,说抽完以后口腔清凉,是给接吻人抽的烟。
我不喜欢,我觉得抽薄荷烟的男人阳痿的可能性非常大。
不过总好过没有,我深深吸一口,往下看,他还没走,好啊,真浪漫,猴子总是善于感动自己,我不要下去求他,倒看看他准备留到几点?
一支烟,两支烟…
一点红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夜渐渐凉起来了。
我心有不忍,拿了床薄毯下去。如我所料,他也在抽烟,没有睡。
“你来了。”他打开车门“穿这么一点,要着凉了。”
我坐在他身边。
“你在看什么?”
他有点尴尬地笑笑“你认得那是什么星座么?”
当然,那是金牛座,他的星座。
相传天父宙斯爱上人间公主欧罗巴,于是化身公牛接近自己心爱的女子,把她驮到了一片荒芜的孤岛上。相爱之后他遗弃她,但是那片大陆以她的名字命名——欧罗巴。做过化身的金牛形象被提升上天,一个惯于负心薄幸的星座。
“怎么不回家?”
“我家就在这儿。”
“那为什么不上来?”
他看我一眼“孤男寡女同处一室?”
我一甩手把毯子扔下,转身走开。
自讨没脸。
我气得胸口生疼。
他拉着我衣角“不要走,留一分钟陪我好不好?就一分钟。”
我赌气不回头“明天我搬回宿舍,我们到此为止吧。”
我玩不下去了,他像只经验丰富的老猫,专心地玩一只老鼠,抓了放,放了再抓,只是不吃,我不是他对手。
在游戏中,猫得到施虐的快感,老鼠得到什么?
他愣了一下,放开了拉我的手。
万念俱灰。
他不要我了。
我艰难地迈步,不敢回头,不敢哭泣。
就在我要走到公寓门口时,他说话了。
“小蓓,不是不想陪你,是我不敢上去。你懂么…我不敢。”
我呆在了原地。
他懂的,他清楚,他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