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在这里看了足足两个时辰,从夕阳西下看到明月东升。
看的正是祖传的千针回络。
怕父亲见到再度伤神,所以越青环唯有将书册带出。
从起始定脉的第一针、到迅速缓下经脉血流的连续七十八针,再到最后的四十九次引血冲脉,她已经仔仔细细研究了四遍,却什么破绽与差错也没寻出来。
书上的记载周详且精确,每一针落下的方位、力道以及时间,在她看来都没有任何偏差。
到底有没有错?若是有,又会错在哪里呢?
眨眨酸涩双眼,越青环将书册抱在怀中轻吁一声,抬头望向天上辉月。
晴明月色与微寒夜风,使人的心绪格外凝定,连带感官也随之更加灵敏,越青环不由得侧耳细听。
风掠过竹梢、水流穿过河床,发出各种轻细声响,其中还夹杂着些许远处传来的人声…
等等!
这般幽静地方,又是这样的深夜,怎么会有人走过来?
越青环心底一紧,直觉的便隐向竹丛之后。
在这王府里,她不想引出任何不必要的误会,也不想看到任何不能看的事物。
话语声夹杂着脚步声渐近,居然是直直顺着小径向河边踏来。
不多时,两道模糊人影在竹丛里显现了出来;与人影一同过来的,还有一阵酒气。
越青环定睛细看,依稀分辨出是一男一女。
男子身形不稳,脚步踉跄,手里还举着个巨大的酒坛子,一边昂首狂饮,一边喝斥着身侧搀扶自己的女子。
那几声低斥听在越青环耳中无比熟悉,竟然是朔王华泫!
不错,穿过竹丛走入散漫月光的,除了朔王还有谁?而朔王身边的女子赫然便是那侍妾噙香。
只见噙香似是竭力扶着身形歪斜的华泫,口中不住道:“王爷,王爷小心哪!”
华泫一近河边忽的收住步伐,转目瞪向噙香。“你走开,本王现在不想看到任何人!”话声中满是厌烦。
噙香的神色显然甚是惧怕,但不知为何仍不愿离去,反而道:“王爷心情不佳,让噙香陪伴您不好吗?”脸上笑意轻颤,在月下显得楚楚可怜。
“陪我?”华泫手提酒坛冷笑两声,忽的将坛子向噙香面前拎去“好,你想陪我,那便先陪我一同喝酒吧!”话落不由分说地单手一倾,将酒液泼向噙香口唇。
瞬间酒香随风四溢,连远远隐在竹丛后的越青环也闻到些许。
她想着,看来这酒可是十足的烈酒,那朔王竟提了整整一坛喝着。
一声惊叫,噙香躲避不及被酒液泼个正着,烈酒灌满了口鼻,她立时痛苦得弯下腰身发出阵阵剧烈咳嗽,显见是呛得不轻。
华泫见状狂笑数声“连酒都不会喝,你怎么陪我?还不快滚!”
最后几字冷厉得骇人。
噙香双手掩面,剧咳不停中有泣声传出,她再不敢稍作停留,转身狂奔向竹丛之外。
华泫看也不看她一眼,重新走向河畔。
越青环不敢发出丝毫声响,连呼吸都控制得极为轻细。
她从没想到过,世间竟有这般冷硬绝情的男子。
噙香也算是他的枕边人吧?他竟然半点怜惜之意也没有。
河岸边,华泫不时举起坛子大口饮酒。
难道他喝了这许多还未醉?越青环不知道一个人的酒量会如此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