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便跟着她一起仔仔细细地挑。
最后,在焚烧炉前摆上骨灰盒和供果,家人双膝跪地,为至亲送行。
许盈忽见钟辰皓从人群里跨步而出,在自己身边同样跪下,惊愕讶然,而还没说话,已有喊声起…
“一叩头一”
二叩…
三叩…
记事起,就不曾这样虔诚地跪地磕头,即使幼年接长辈们给的压岁钱时。太重的礼节,太折煞人的动作,在传统习俗渐渐消逝的今天,已渐为人们所摒弃。然而此时此刻,这样额触地面,这样低眉折腰,是给亲爱的父亲,给至亲至敬的人,便不觉难堪羞看。
接着,烧花圈花篮,烧遗物烧黄纸,炉火熊熊,火焰冲天,黑烟弥漫,那一件件熟悉的衣裳物品渐渐被火舌吞噬,转眼变成灰烬。
炙人的热狼烤得人昏眩,皮肤烫至疼痛的地步,许盈忽往炉火方向跑去,被钟辰皓及时扯回“你干什么?”
“牙刷!”她挣着,便咽要哭“爸的牙刷…”
所指的地面处,一支崭新的牙刷孤零零地躺在焚烧炉旁边,是从遗物包里掉出来的。
爸爸生前没舍得,现在要送到那边给他用。
许君也看见了,他抢过工人手里的长竿,向前跑几步,竿头一挑,牙刷被准确地挑进焚烧炉里,紧接着他又被热狼逼了回来。
刚刚迈入成人行列的男孩脸上,湿痕迹重,不知是汗是泪。
都结束了,亲属们摘下孝带,按照习俗到焚烧炉前抖一抖,去病去灾。
然后轮流用白酒洗手。
钟辰皓拉着许盈也要过去,她却站在原地不动,他柔声问:“怎么了?”
她低着头,看着地面,一字一句清晰地道:“你不可以比我先死,听到没?”
不可以比我先死!
钟辰皓心里一痛,伸臂紧紧抱住她。
到家已是晚上九点,钟辰皓脱下外衣,看一室清寂,时钟滴答滴答,在屋子里有节奏地回响。从两天前到现在,睡眠总共不超过六个小时,很疲倦,却没有睡意。
往沙发一坐,才觉身上黏腻不舒服,这两天,陪着许盈烧纸,不知出了多少身汗,湿了干、干了又湿。
收拾了衣物用品去小区浴池,一个小时后洗完回来周身清爽,然而躺在床上,仍是难以入睡。
从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境况下被介绍给她所有的亲属认识。长辈们的眼光是满意的,而叹息是遗憾的。
下午丧宴时,他们这一桌的许盈母亲、姑姑、哥嫂都散到别桌和客人说话,只剩下他和许盈姐弟三人。
许盈盯准桌上的一盘虾努力吃,大家都吃不下,她其实也无甚胃口,但她一直在吃,皱着眉往嘴里填,他看不下去,去拦她,她眼泪断线而下。
“没有人吃,一会儿就都要扔掉,爸省吃俭用,家里的剩饭菜都几乎没有扔的时候,更别说舍得上饭店吃这么贵的菜,他辛辛苦苦攒的钱,怎么能这样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