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仍在下。

大地绵绵密密的白，天空看不见太yang和月亮，也说下chu时辰，像她已经浑沌颠倒的世界。

“你知dao自己为什么来这里吗？”这次问的是坐在一张桌子后面的白衣人。

shenti蜷曲在大椅内，她恍若未闻。

暖气guan轰地一声penchu热气，她受惊地瞪向架子上挂的几尊手脚齐全的木偶。

“那是悬丝偶人，我们有时会zuo偶人秀。”白衣人循着她的视线说。

她没有动，恍惚中有人拉起木偶的线，轻轻唱着：

小偶人，无法飞翔，没有自我，

小偶人，惯于隐藏，只会跟从。

在哪里听过这首歌呢？她张大眸子，盲黑的甬dao中chu现一点如豆的光，朦朦胧胧的，那儿传来她十岁的哭声，在一九五八年的夏天－－

“呜呜…呜呜…呜…”

一阵细若游丝的声音不知由何chu1飘来，正在送信的老邮差tiao一大tiao，jipi疙瘩不自觉粒粒冒起。

这是个寻常的八月午后，蔚蓝的天空浮着几朵白云，焚焚暑热由地表向上蒸腾，树影从墙tou迭映下来十分nong1黑，街dao上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迹。

灰泥墙在两旁笔直齐立，上tou密密cha着防小偷的尖碎玻璃片，属于亚热带的樟树、椰子树、椿树…以各样的姿态由墙内婆娑地伸展chu来。

老邮差从日据时代的邮便士zuo起，对台北区信义路，仁爱路的这几条巷子非常熟悉，以前住的是日本驻台官员；台湾光复之后，就分pei给大陆来台的外省辟员，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此地气氛向来祥和宁静，也是他工作最喜huan的区域，何来这忽高忽低又如泣如诉的怪音呢？

他来到九号红门前，呜呜声止了又响，是由这里发chu来的吗？

这hu“李府”住着一位国大代表和他的家眷，几次碰到面，无论男女老少都是高雅ti面的漂亮人wu。

老邮差an门铃，等了一会大门打开，女佣阿chun慌张跑chu来问：

“要盖章吗？”

“mei国来的包裹，应该是你们大少爷寄的吧！”老邮差递上需要签章的文件，忍不住多个嘴说：“怎么了，你们家有人在哭吗？”

“呸，你才哭咧！日tou赤炎炎的，别luan讲话！”阿chun碰地关上门。

敝！才好心问一下，像chu2她霉tou似的，也不过是希望这吉福之地，不要有哪家太太小姐闹什么委屈的造成令人遗憾的悲剧，这叫守望相助都不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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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裹放在玄关的大理石桌上，阿chun顺手捡起两片落下的huaban，掐金珐琅瓷瓶里的玫瑰开得正盛，红粉白黄各se齐全，不必再补充了。

这时候客厅里有事，她不敢走进去，便由左边院子绕到后面的厨房。

石板小径上积着雨水冲散的泥块，几丛准备秋天开hua的ju株还未zhong下；园丁老刘最近被派到大小姐的新宅帮忙，自家hua园暂时荒废，野草长了一堆。

脚底一个打hua，差点撞到挂着板鸭的长竹竿。

这外省人吃饭真麻烦，明明简单的一只鸭子，偏要腌几天、烘几天、熏几天、晒几天，每一步骤都有规矩，弄得干瘪瘪了，再加上蒸熟手续才能下筷－－如此等过了日、又等过了夜，真要填饱肚子的人，不早就饿死了吗？

李府啰嗦的菜式还乡着呢！

有一回弄什么豆腐泡的，把猪rou剁碎了镶到豆腐pi内，还用针线串起来，卷成一圈圈放在大锅里卤，摆起来如袖珍灯笼般整齐，一个都不许破掉－－

在李府这些年，jing1致菜肴一daodao永远学不完，即使阿chun很努力，夫人还是很少有满意的时候，总是叨念着大陆老家的厨子有多好、可惜没跟过来等等。

厨房是另外扩建chu去的，此主屋低了五阶，是全宅最yin凉的chu1所，由两棵枝叶nong1密的大树遮掩着，说是热带地区储藏食wu方便。

炊煮台上排列着大大小小的各式炉子，有烧煤球的、架木炭的、燃煤油的、国外带回来cha电的。

特制的大纱厨内装着瓶瓶罐罐，墙角挨着自酿的putao酒、梅子酒、荔枝酒；为了防虫鼠，鲜货干货皆由屋ding悬挂而下，琳琅满目地混散着各类食wu的气味。

今天晚上李府有陴局，客人指名要苏杭点心，阿chun当然zuo不来，an照往常惯例，商借某将军家的厨子帮忙，材料都已事先送来堆得如山高了。

不先切切煮煮预备着，怕会赶不及，但她此刻又担心客厅里发生的事，

轻悄爬上台阶，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