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好,吹得这样毫无烟火气,我所有激荡的心情被洗清了,慢慢静下来,做她的知音。
那人吹了一遍又一遍,吹到我身上的汗水泪水一直干透。
她停下时,我走了进去,走得很慢,一点也不想惊动到她,但毕竟还是发出了声音。
秦无双转过身时,手中有一支枪笔直地指着我。
"我要杀你!"她艳丽的脸上冷漠得像冰,但那双眼睛燃烧得像火焰。
如果我该死,就不该避。
我愿意死!何必再活下去,在耻辱、阴影、不安、怀疑中活下去,已经失去了活着的尊严,要生命没有意义。
我敞开了胸膛,生命是这里来,也该由此地去。
她安定地望着我,火焰中有浓浓的杀机,方才的《千声佛》正是我的送葬曲。我早知道会有今天…秦无双扣下了板机,第一粒是空膛,但第二颗未必是。
我听她扣板机时,心里毫无恐惧,但仍然出了一身冷汗。张开眼时,她眼中杀机狂浓,我让她扣了第二声。
幸运之神可能会来两次,如果有第三次,那是奇迹。
一切都停顿了下来,地球、时间、呼吸、我的脉搏…都不再跳动。
第三声没有响。
秦无双的枪掉在地上,她捧住脸哭了。
我仍站在那里等她改变主意。
"走开!傍我走开!"她歇斯底里地嘶喊着。
骗子!女人都是骗子!我走开去。
她早就知道杀不掉我,也不想杀我,一开始她就不是个高明的骗子,她有太多的漏洞;我也不聪明,因为我并未看出来。
我总是要到最后才晓得结果。
而我们之间,可能是刚刚开始。
秦无双哭完之后,划着小船走了。我走去工作室,轻抚着那尊石像的脸孔,有种近乎柔情的东西刺痛了我。
她想杀我却下不了手,我想忘了她却爱上了她。
往往事与愿违,也许我永远也不知道结果。
我有个预感,一切结束时,就是我的死期,只有我的鲜血可以略赎裴家的罪孽。
我是裴家最后一个男人。
裴俊荣的另两个儿子,一个在六岁时夭折,一个在文革时被冠上地主恶霸的罪名批斗致死。
裴佳雯告诉我时,我的确震惊。
震惊自己无法逃避,命运要我步他们的后尘。
我惟一感到安慰的是,我死了之后,裴家再也没有男人了。在裴俊荣原始观念中认为,一个男人没有后代是多么可耻的事。
我躺在石像边的凉椅上睡着了,一直睡到天亮。
睡梦中,有人轻轻唤我,轻轻吻我,我没有睁开眼,因为那不是真的,那是梦。
那是梦!
丙真只是个梦,醒来时,石像还是石像,我还是我,世界没有任何改变。天脸是那样黑黑的,像是要下雨。
我躺在那里,看着窗外的乌云,那片庞大的乌云缓缓移动比任何东西都慢,但我闭起眼睛时,仅耽搁了一下子,再睁开来看,窗外已经换了一另一块乌云,而且果真下起雨来。
淅沥沥。淅沥沥。
前些天我疯狂地工作,但今天我连站起来都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