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驴上来了。我递给母亲筷。老板娘冲我眨了眨，得我不知该说什么好。母亲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片，放到嘴里细细品味一番，说：“哎呦，不错啊，快赶上你姥爷整的了。”

打七五折，一千八百多，用去了大半奖学金。这件事令父亲很郁闷，每次看到表都忍不住要说我偏心，只认妈不认爹。我只能在母亲得意的笑声中如捣蒜：“等下次，下次发奖学金一定补上！”

这次到平就是为了商讨接手莜金燕评剧学校的事。莜金燕是南派评剧大师岳翎的关门弟，和曾姥爷曾姥姥是同门师兄妹，姥爷得她叫师叔。

母亲是典型的溜肩细腰宽丰，上短下长，成衣…特别是装很不好买，不是腰就是窄，这么多年来她的大分衣服都在卢氏定。

平海卢氏是一家历史悠久的祖传手工老店，在邻近几个县市小有名气，追本溯源的话能够到隆爷年间。

“你就骗我这老太婆吧，啊？星期六上什么课？”“真有课，混老师多了去了，你又不是不知。”这是实话实说，我们今天就有节民法课。不过一多半都逃课看球去了。

谁知这两年成衣定制反倒颇受青睐，卢氏手工坊的名伴着新世纪的曙光再度熠熠生辉。扯这么多，我想说的其实是，母亲这条应该就是卢氏品。

那双熟悉的桃微恙，周泛起醉人的红，密英的一字眉轻轻锁起，戏谑地轻扬着，琼鼻小巧多，微微翘起，丰饱满的双…这么多年来，她们像是一成未变。

老实说，味还不错，生意也兴隆。第二年，他就自信心膨胀，压了半只整驴的酱驴，结果亲朋好友、街坊邻居每家都收到了小半盆黑乎乎的块状。

母亲化了淡妆，肤依旧白皙致，丰腴的鹅脸上泛着柔的光泽。不知是腮红还是天，她俏脸红彤彤的，让我心里猛然一。

母亲挑挑眉，隔着桌把脸凑过来，一副仔细打量我的样，那么近，我能看到她额上的香汗，连翘的睫都瞧得分明。

“哈哈，你呀你。”母亲笑了来，向后撤回了脸，在光照耀下，她角浮起几缕鱼尾纹。母亲今年四十二岁了，毕竟。我不由自主地掏烟，刚衔上，被一只小手飞快夺了去。

这成了姥爷最大的笑话，逢年过节都要被人提起。表更是发明了一个成语：对驴弹琴。说起来，母亲能搞评剧艺术团全赖姥爷姥姥在业界积累的人脉。

我想说什么俏话，却一时没了词儿，只能抹抹鼻，向后压了压椅背。几缕光扫过，能清楚地看到空气中的浮尘。

“咦，你发什么愣？”母亲歪看了看桌下的脚，狐疑地跺了跺，继续说“你说你不多看本书，整天搞这些没用的算怎么回事？”“哎呦，又来了。”“唉…上次不是说好要带那小什么让妈瞅瞅么，怎么没见人呢？”“她啊，有课。”

评剧学校在八九十年代曾经十分红火，穷人弟，先天条件好的，都会送到炉里炼炼。一是不钱，二是成才快，三是相对于竞争激烈的普通教育，学戏曲也不失为一条路，但这一切都成了过往。时代日新月异。

“我还真不知，你倒给我说说老师有多坏啊。”母亲哼了一声，撅撅嘴“叫什么她？”“陈瑶啊，说过多少次了。”“哎呦呦，这就不耐烦了？这媳妇还没娶呢，就要把老娘一脚蹬开啊。”

我俩齐声大笑，引得众人侧目。姥爷是国家一级琴师，弹板琴，年轻时也工过小生，刚退休那几年闲不住，心血来学人炸起了驴。

“。！就知，啥时候变成你爸了？没收。”一同消失的还有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母亲板着脸把它们收手袋，两手翻飞间右手腕折几金属亮光，那是一块东方双狮表，我去年送给母亲的生日礼。说来惭愧，长这么大还是一遭。

五十年代合作化之后一度销声匿迹，八十年代初重新开张，火过一段时间，步九十年代中后期生意就越发惨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