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回过神，我整个人已被陆永平狗熊一样抱住，结结实实到了床上。我拼命挣扎，双臂挥舞着去挠陆永平的脸，却被他一把掐住。“妈勒个的，你个兔崽还没完了。”陆永平长脸憋得通红，说着在我背上狠狠拍了一下。

他还不忘回来一句：“再惹你妈生气，我可饶不了你。”“还有，”他顿了顿：“那可熟透了，要吃赶的。”

这让我想到罗中立那幅著名的“父亲”…他有一个沟壑纵横的父亲，我有一个泪光盈盈的父亲。

嘴角还带着丝血迹，看起来颇为稽。我这么一瞥似乎让他意识到了什么，陆永平摸摸脸，笑了笑：“你个兔崽下手黑啊，在学校是不是经常这么搞？”这么说着。

而亮晶晶的脸颊闪耀着稀释光的泪痕，和他后墙上庄严肃穆的剪贴大字一起，地印在我的脑海之中。时至今日，每当提到“父亲”这个词，首先浮现在我前的就是上述形象。

他慢条斯理地踱了去。院里起初还有响动，后来就安静下来。我以为陆永平已经走了。谁知没一会儿，他又嗒嗒地踱了来。背靠窗台站了片刻，陆永平在床的凳上坐下，却不说话，连惯有的重呼都隐匿了起来。

上前，使全力气，挥了一拳。遗憾的是陆永平一摆，这一击便嘴角而过，青的力量几乎都释放到了空气中。

“你凭什么瞧不起她，啊？你瞧不起她，哼哼。”陆永平冷笑两声，上一颗烟：“啊？女人我见多了，你妈这样的，可以说…没有！你瞧不起她？”

这时大哥大响了，陆永平接起来叽里呱啦一通后，对我说：“你自己想想小林，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装什么好人？还不都是因为你！”兴许是泪了嘴里。

陆永平在屋里踱了几步，不时弯腰拍打着上的污迹，突然他靠近我，抬起，嗡嗡地说：“你瞅瞅，啊，瞅瞅，这么大个，回去你姨又要瞎叽歪了。”他的脸颊得像个苹果，大鼻汗津津的。

我觉自己的声音都带着咸味。陆永平显然愣了愣，半晌才说：“大人的事儿你懂个。”我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下的床板传达心脏的动，年轻却茫然无措。

兴许是我们的再三叮嘱起了作用，又兴许是狭长局促的会见室释放一仄的威严，死死捂着嘴，是没哭声。爷爷拄着个拐，浑直打摆。我赶忙上去扶着，生怕他一坐到地上。

母亲远远站在后面，不声不响，像个局外人。俩老人拿着话筒，一把鼻涕一把泪，也没说什么像样的话，等时间浪费得差不多了，把话筒递给了我。我颤抖着叫了声“爸”发现自己也成了泪人。

在我终于不堪忍受，下决心翻个时，陆永平站了起来：“好，我跟你妈这事儿，就此了结。”脆利落得让我怀疑自己的耳朵。走到院里。

当然，看守所也好，监狱也罢，对年幼的我而言没有区别，无非就是牢大狱、荒郊野外、醒目的红标语以及长得望不到的围墙。父亲貌似又瘦了些，也许是发收拾得净，整个人看起来倒是神抖擞。

屋里静悄悄的，街上传来孩童的嬉闹声。我右脸贴凉席，以一奇怪的姿势趴在床上，浑大汗淋漓，脑里则是一片汪洋大海，也不知过了多久。

许久我才翻个，从床上坐起，却到浑乏力。记得当时天昏黄，溜过围墙的少许残也隐了去。我站起来，整个人像是陷一团棉之中。＊＊＊开学前几天我见到了父亲。因为剩余刑期不满一年，没有转执行，继续收押在看守所。

严林你瞧不起我可以，但你不能瞧不起你妈！她为这个家遭了多少罪，别人不清楚，你个兔崽可一清二楚！”我的脸埋在凉席里，只能从泪的一角瞥见那只遍布脚印的凉鞋在旁来回挪动。

疼痛涟漪般扩至全，让我意识到敌我之间的差距，就那一瞬间，泪便夺眶而，躁动的力量也从内消失殆尽。陆永平松开我，吐了唾沫，边汗边大息。半晌，他叹了气：“都这样了，咱今天就把话说开。

一见我们，他先笑了起来，可不等嘴角的弧度张开，泪打着转就往下。隔着玻璃我也瞧得见父亲那通红的眶和不断搐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