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呆呆地注视玫瑰。
“你…爱他?”我问“你懂得什么叫爱?”
“不,我不知道,”她说“可是第一次,我生平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对我的喜怒哀乐有所影响,他们说爱情是这样的。”
“你糊涂了。”我说。
“我不糊涂。在一个荒岛上,任何男女都会爱上对方,但现在那么多男人,我偏偏选中了他,这有什么解释?”玫瑰说。
“因为他没有拜倒在你裙下,你认为刺激,决定打这一场仗。”我把脸直伸到她面前去。
“这是不对的,”她摇摇头“我并没要与他斗气,我真正地爱他。”
她的眼睛非常深沉,黑溜溜看不见底。
“他这个人不值得你爱,”我说“他不适合你,他会玩弄你。”
玫瑰沉默一会儿,站起来“已经太晚了。”
“玫瑰,为什么你要那么急于恋爱?”
“你不应如此问,”玫瑰说“周士辉不懂得爱情,因为他到了时候便结婚生子。大哥,你以为你懂得爱情,于是你在等到了适当的对象之后结婚生子。但你们两个是错了,爱情完全不脑控制选择,这不是我急不急的问题,爱情像瘟疫,来了就是来了。”
她的声音有点沙哑,我听得呆呆地。
苏更生说,她早就知道,玫瑰并不是一朵玫瑰那么简单,玫瑰偷愉地长大,瞒过了我们。
我们并不能帮助她,感情问题总要她自己解决。
玫瑰再刁钻古怪,也还是性情中人,她是暖型的,庄国栋与他的女友却一模一样的冷。
那个女郎开画展的时候,我特地抽空去了。
她画超现实主义…
一个惟妙惟肖的裸婴坐在荆棘堆中流血;一束玫瑰花被虫蛀得七零八落…
一颗核弹在中环爆炸,康乐大厦血红地倒下…幅幅画都逼真、可怕、残酷。
画家本人皮肤苍白,五官精致,她的美也是带点缥缈的。
我与她打招呼,说明我认识庄国栋。
我说:“画是好画,可惜题材恐怖。”
她冷冷地一笑“毕加索说过:艺术不是用来装饰阁下的公寓,黄先生,或者下次你选择墙纸的时候,记得挑悦目的图案。”
我也不喜欢她。
她不给人留余地,我从没见过这么相配的一对,玫瑰简直一点希望也没有。
女画家的娘家很富有,与一个船王拉扯着有亲戚关系,她才气是有的,也不能说她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子,但那种目无下尘的盛气太过凌人…
或者…或者庄国栋会被玫瑰的天真感动。
因我对玫瑰的态度缓和,她大乐。
包生问:“为什么?”我答:“因为我发觉玫瑰并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女人。”
包生笑笑。
当那位傲慢的女画家动身到瑞士去开画展后,庄国栋与玫瑰的来往开始密切,不知为什么,我也开始觉得他脸上似乎有点血色。
苞玫瑰在一起的人,很难不活泼起来。
玫瑰仍然穿着彩色衣服,过着她蝴蝶般的彩色生涯。
案母在美国接到我与更生的订婚消息,大喜。他们该办的事全部办妥,决定下个月回来,而老妈的气管也好得七七八八。
人逢喜事三分爽,我对玫瑰说,父母回来之后,也许她应该搬回家去住。
玫瑰唯唯诺诺,我笑骂:“你少虚伪!别敷衍我。”
那日上班,女秘书笑眯眯地递来一本画报,搁在我桌上,神秘地退出。
我看看画报封面,写着“时模”两个字,那封面女郎非常的眼熟,化妆浓艳、蜜棕色皮肤、野性难驯的热带风情,穿着件暴露的七彩泳衣。
看着看着,忽然我明白了,我抱着头狂叫一声,是玫瑰,这封面女郎是玫瑰!
包生赶着来的时候,我在喝白兰地压惊。
她问:“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