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乐开了怀，烦恼丢在脑后。

罗太太对我说：“到书房来，你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我。”

我不响。

罗太太叹气：“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自己一主意也没有？我说你像驴，你信不信？”

她将车驶上半山，停在一条横路上，我抬一看，面前是幢战前盖的洋房，宽大的台，紫藤低低地攀台，垂下来，还有一白红不知名的，夹杂其中。台上挂着黄旧的竹帘，银的钩挽起帘一半，在微风中摇晃，啊，整个台像张玲小说中的布景，忽然有人探来，是一个白上衣梳长辫的女佣人，她听到车声引来看，这不便是阿小的化？

“是吗？”

“你自己的家？”

她侧侧，斜斜向我看一。

我委曲地说：“是，是，我不想借他的荫，同事说我是皇亲国戚，我要凭真本事打天下。”

她轻轻抢白我：“看样你要把黄家的亲友全揍一顿才兴？”

罗太太真是，几句话，我的怒气便消了，只是作不得声。

那间书房非常宽大，一酸枝家，一只青大瓷盆中放着新鲜佛手，冒清香，一角是全最好的音响设备与一叠叠的线装书，真是别致的对比。

“你总得帮帮我，太太。”

罗太太都这年纪了，尚有这般容貌，难怪溥家要死心不息地在她边幽云似的没，企图在太初的上寻觅她母亲的过去。

我跟她上楼，她解说：“一共三人家，我是业主，楼下两都住老人家，儿女在外国，他们也乐得在这儿享清福。”

我想了一想，答：“我信心不足，想霸占太初独归自用，又没有那胆量，因此心中矛盾。”

女佣人倒一杯茶给我。

罗太太今天又穿一件黑衣裳，料柔服贴，腰间都是皱折，也不知是什么名牌。脖上一串指尖大圆的金珠，那晶莹的光微微反映在她脸上，她那象牙白的肤益发洁净丽。发挽在脑后，发髻上着一把梳，光闪闪。钻石镶成一朵的模样，如此俗的饰，在她上，忽然十分华贵好看，罗太太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我坐在她边。

“我开车来接你吧，”她仿佛在那边轻轻顿足“罢罢罢，我半小时后到你家。”她挂了电话。

“嗯。”她说“这原是我父亲的书房，后来传给黄振华，自他又到我。”

我迎上去。

我就像吃了一帖十全大补剂似的，个个孔都舒服熨帖起来，过去那些日里受的怨气，竟也不算得什么了，凡事有个的人才好，现在罗太太把这件事揽到上，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开了音乐。我注意到墙上架放着一只小提琴。

我。

佣人替我们开了门，屋内天板很，低低垂着古董晶灯与一些字画，老式丝绒沙发，一张搭相宜的波斯地毯，一只大瓶内着大丛黄玫瑰。呵，玫瑰并没有老。

我上跑去坐在沙发上，摊开了手臂，舒一大气，这地方有特别的味，远离尘嚣的。

“我不帮你帮谁呢，然而你手伤人，太过理亏，君动不动手呵。”

我响也不敢响，俯首无言。

她忍不住笑来。

罗太太笑眯眯地问：“我这个地方，是不是好？”

我穿好衣服在楼下等罗太太，她非常准时，开一辆白日本小车，来到门停下。

我纳闷，难那白的平房还不够清静吗，难旧房拆了不能再找一层新房？她有非常稚气的单轨思想，尤如一个孩般。

罗太太膘我一，笑了：“你肯这么

“信。”我据实说，她说的话哪还有什么商榷余地。

“总比那些卑鄙小人暗箭伤人的好。”

“好了，棠华，你可以说话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为何辞职，为啥打人，你说一说。”

“你过来，我请你吃饭。”她说“你不能老把我们当仇人。”

“是，我自己有一幢老房，”她很为得意“是老得几乎要塌下来那，三千多尺大小，隔盖大厦，想连我这边也买下来，我不肯，留下它，有时想逃避一下，享受清静，便去住上一两天。”

那甜的回忆，是溥家的大哥带给她的吗？我想问而不敢问。

她对我说：“你别急躁，我带你到我自己的家去，请你吃饭，你有什么话，可以慢慢对我说。”

委屈，委屈？呵，是委屈。

我一叠声“好，好。”

“在这书房里，我度过一生最愉快的时光。”她说。

”她称赞。

这么的女人居然这么幽默，我的脸红了。

“嗳，谁是卑鄙小人啊？”她轻轻地问。

然而罗太太最大的万有引力尚不是她的貌，而是她的温柔。

“你向你舅舅辞了职？”罗太太问。

罗太太忙说：“书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