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标依实际情况回答。另一件则是没有接到婚姻不幸福的璇芝。
“对不起,我因为事情耽搁了,晚一天才到千河镇。我连续几个中午都在观音庙等,宋小姐都没有来,所以我猜她是放弃了。”阿标歉疚地说。
放弃?璇芝是家教好,修养好,但她也是讲原则的人,怎能当一个丈夫视之为无物的活寡妇呢?
珣美心中有千万疑虑,然而距离遥远,她也只有为璇芝心焦落泪的份了。
面对痛苦和无奈,母亲常说要“无贪、无嗔、无痴”才能“慧生而痴灭。”问题是,好难呀!她光是想到季襄,就有千万种情绪,可以化火炙烧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说,信他者是白痴;他说,不信者才是白痴。信或不信,他就非要占尽所有的便宜吗?
“你认得他,对不对?因为我听见他喊你的名字。”那日古瑾华在由堤防回去的路上问。
“认不认得,都是一个讨厌的人。很高兴你叫警察来。”珣美说话时,全身仍微微颤抖着。
“讨厌”二字,或许是不对的,因为她从来没有讨厌过季襄。那么是“恨”吗?她恨过段家,恨过父亲哥哥,但那感觉又截然不同。对季襄的恨中,还带着一种酸酸甜甜,一种悲哀,像在雨雪纷飞的江畔,你还在等着一个明知不会回头的人;雪落在流泪的眸子,冰与火同时滑下脸颊,一如滑下人生的痛楚滋味。
她就带着这种滋味做着每天的例行工作,甚至怀疑,这滋味已化入她的骨髓中…午后,阳光由大玻璃射入,屋内有着六月的燠热,珣美耐心地哄着几个小婴孩睡觉。
罗勃牧师轻悄地由走廊踏入,一边还跟身后的金发外国人,以美语交谈说:“这个孤儿院收容的大部分都是女婴。中国人重男轻女,先抛弃的都是女儿,还有一生下就杀死的。”
金发外国人,脸看起来很年轻,但眼角又有皱纹。他见到珣美,马上咧嘴一笑…慢着!这个人好生面熟,如果再狼狈些,额头带些汗,不就是…珣美张的嘴还没闭上,季襄就由门口进来。他今天造形丕变,不再是长袍马褂,不再是唐衫,而是整齐笔挺的白衬衫和黑西裤,头发还分边抹油,更显得他的英挺神采、风度翩翩。
这是什么意思呢?珣美呆在那里,直到他对她温柔一笑,她才发现自己的忘神凝视。
“珣美,过来一下。”牧师转用国语说;“这位是史恩先生,他特地来为我们教会照相,作为他新书的一部分。另外这位唐季襄先生,他说他在仰德学堂教过书,还记得你这学生。你说,世界是不是很小呢?”
天呀!季襄就那么大方地登堂入室,很快就确立他们的师生关系,害她连否认的机会都没有!
“珣美在艺术上很有创见,令人印象深刻。”季襄煞有其事地再加一句。
“是吗?你才上短短三个月的课,我还以为你根本叫不出我们的名字呢!”她偏要拆他的台。
一旁的史恩,仿佛事先排练过,很突兀地插嘴说:“很好!既是熟人,就由珣美小姐带领我们四处看看吧!”
珣美就这样被迫去招待两位访客。
史恩的摄影器材像锅碗瓢盆般,引得大人小孩围观。他黑布一盖,惹人发笑;闪光的爆炸声,又使大伙害怕。他的工作,具有杂耍技团的娱乐效果,没多久便和众人打成一片。
“!我能自己来,你们找个地方谈谈吧!”史恩对季襄眨眨眼,手做赶人状。
珣美没有一点惊讶,她生气地压低嗓门说:“你们不是真心来照相的,对不对?”
“照相是真的,找你也是真的。”季襄有耐心地说:“史恩是颇有名气的摄影家,他的确要出一本有关中国的书。”
“你的话不值得人信任。”她反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