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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4/4)

从脸上的血气到手上指甲的颜色都不放过。

她红着眼说:“你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头,想想看,你是千金之躯,自幼在娘的手心呵护大的,别说风吹雨打,就是连一口气也不曾大力吹过。可是,你却一个人孤零零地被逼到北京,我简直不敢想象你的遭遇,这一年多来,只有日日求菩萨保佑了。”

“娘求菩萨,菩萨自然会庇佑我。”

璇芝试着把气氛弄轻松说:“我到汾阳和北京的一路上,虽然路途遥远,但都有好心人士相助。到学校读书,生活更安定了,师长同学都很好…”提到这些事,璇芝的心里就不期然浮起牧雍的影子。他曾说他们的相遇是一种冥冥中的缘分,对他或许是无意义的,对她就是惆怅及错误了。

“你一切都好,就该捎信回来呀!结果还写个上海,把大伙都弄胡涂了。”棠眉说。“娘,您也了解爹嘛!如果我说出我的落脚处,他一定会刻不容缓地把我抓回徐家,那我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璇芝撒娇说。

“呸!年纪轻轻,老娘还在,不准你提什么死呀死的!”棠眉的脸缓了下来。

“不过,你那钻牛角尖的脾气也是不对。你嫁去徐家,就是徐家的人,哪有夫婿几个月不露面就逃家的?若再早个十来年,不但你会被活活打死,就连做娘的我,也会因养女不教之罪,被众人的唾骂活活给羞死!”

“就因为是民国时代了,我才敢做出逃婚的事呀!如今这不叫大逆不道,而是勇敢的女革命家。”璇芝笑着说。

“你还敢贫嘴!”

棠眉捏女儿的腮帮子说:“你今天能笑了,若你看见你爹当时大发雷霆的样子,你恐怕哭都哭不出来啰!”

“我还正纳闷呢!爹和徐家伯伯一直很坚持如意这桩姻缘,怎么那么轻易就解除呢?”璇芝问。

“还不是多亏了牧雍!他在两家之间不断斡旋,当说客,虽然被骂得很惨,也不改他的稳健镇定。我就是那时候才喜欢上牧雍这孩子,也遗憾你和他无缘。”棠眉说。“他好,为什么婚礼时不敢回来面对我、面对大家?直到我寻到一条解决之道,他才来放马后炮,又算什么英雄呢?”璇芝对他又成了一古脑儿的怨恨。

“你骂他,他还处处替你说话辟谣呢!”棠眉说。

“谁希罕!他这么做,也不过是为自己图利益和方便…”璇芝说到一半,又想起他到天津提亲之事,心一痛,忙搪塞说:“哎呀!娘,我们别说他了,好不好?”

这时,丫环正端上燕窝参汤,母女俩把话题转向亲朋好友,像大姐夫娶了第二个姨太太,二姐婆婆过世,三姐换了宅院的风水,四姐怀孕…等等事情。在家常的闲聊中,璇芝的心情逐渐平静,也能重享家庭给予的温暖了。当晚再见父亲时,他仍没有笑意,但表情已不似之前严肃,而且在团圆饭时还举杯多喝了两盅酒。

向父母和吴校长请过安,回房安歇,夜已经很深了。

窗内的烛光映照出院子里的槐树,她先想起北京牧雍住的四合院,又想起去年二月百花娘娘刚过的时节。

冷月依然无声,只是年序已夏,闻不到花香。

莲儿细心铺好被,又帮璇芝梳头。

“小姐的头发短很多了。”莲儿说。

“现在都流行短发,赶明儿个我也帮你剪。”璇芝说。

“那不像个男人了吗?”莲儿忙护住自己的辫子。

璇芝笑了笑,突然想看从前的一些字稿。推开一片小屏风,却发现后面的一间大厢房堆满了箱笼衣物。

“这是徐家送回来的嫁妆。”身后的莲儿说。

璇芝无言,只有边走边抚摩着。当年出嫁时,她完全像傀儡一样,对周遭一切皆无力在意,大多数的陪嫁物根本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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