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能不能从此舒舒展展、不要后顾地去爱？教会的临终关怀院病气颓靡，进去便嗅到那zhong人之将死的恐怖臭气。

小小的屋子里挤了五张床，每张床上都躺了个干瘪枯黄到rong化进床单里的人。母亲躺在最靠里的床上，四肢瘦到只剩一把骨，腹bu却高高zhong起，脸也zhong着。想来今日护士太繁忙，还没有人替她放过腹水，mao孔里都大滴大滴炸chu水ye。

水水拿过针tou，熟练地扎进去。黄浊的积ye顺着针guanpen到塑料盆里，贱了几滴在手上，水水恶心想ca，却不忍当着母亲的面louchu嫌恶表情。

犹豫之时，母亲抬起zhong胀的yanpi看她，yan睛也是浑浊的。“都是阿妈耽误了你。水水，带阿妈回船上吧，别再hua钱买药。”一如既往的开场白。

黑市上有卖德国走私进来的杜冷丁，一支的钱够吃半个月顿饭。打过之后母亲脸上便会louchu久违的舒展神se，持续过几个小时才一点点重新开始咬着牙皱眉shenyin。

为了这几小时的舒展，水水拼命接客，一支接一支买着。没有杜冷丁时便换上鸦片酒，起初一次喝几滴，后来一次要喝几大勺。酒喝过大约是更伤肝，母亲的脸越发蜡黄，饮鸩不知是为止痛还是为寻死。

鸦片酒也要钱。偶尔母亲喝下去又呕吐chu来，水水看着那滩呕吐wu像是看见钞票燃烧成灰，ca地的手都不忍。母亲的病像是黑dong，多少钱都一分不剩地xi噬进去。水水替她端屎niaocashenti时，心中偶尔的恨连自己都会吓到…并不是想要母亲去死，却越来越不再期盼她继续活着。

“阿妈说哪里话。”水水想安wei她总会病好，这样毫无诚意的谎言却gen本说不chu口。尴尬的沉默被隔bi病床的shenyin填满，凄厉的痛号染得病房里人心惶惶。水水看着墙pi上的黄斑污痕心里发堵，刚想开口却看见提着饭篮的父亲走进来。

她几乎是如释重负地迎上去，端过粥碗喂到母亲嘴边：“阿妈今日多吃些，不吃哪里有力气病好。”母亲艰难地咽了几口，便干呕着再吃不下去，水水叹着气放下粥碗，却听到母亲低叹：“你当初若跟了那个白人仔就好了。”

水水心中一颤，正等着父亲发怒斥责，却听到父亲也在叹气：“谁能想到，日子会难过成今天这样。水水，是阿爸对不起你。”港督杨慕琦签投降协议那天，是英国人的圣诞节。

一月前亨利便说好，这天要带她去吃烧鹅，要带她溜进领事酒店的舞厅看圣诞树，连着半月的战事却让两人就此失联。天上大大小小的飞机整日整日地投着炸弹，海水染了血se，断肢残臂漂在水上，到chu1都是慌慌的脚步和凄厉的哭。

进防空dong时还是英国人的天下，chu来时便归属了日本人。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