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声以剑冢密使的份前往平望和濮时，心中是不无非议的。照金戺就是银钱堆起来的空壳，傅晴章绣枕一只，腹笥甚窘，委托这等货，不如请镇海镖局更妥贴，遑论连武林门派都算不上的濮梁府。

但以她的量，舖里一时也找不着合的现成衫裙，索买了件避风的大氅外披，又购置新的罗袜绣鞋。阿雪则恢复男童的装束。

这会儿该在往龙山的路上了。”长声差起来“那我们这是…等的什么呀？”“等撇清。”顾挽松微微一笑。“十七爷什么时候离山、什么去了，我们这些武功低微的小吏，岂能知？咱们等的，是濮梁府一行，等着迎接即将上山的小爵爷。

长声刀法超，又读过书，要是足够变通，料也不致沦落到剑冢来任个闲差。副座既问，终究还是说了心里话。

他不留胡须的长脸白如敷粉，法令纹甚，衬与末尾垂落的稀疏长眉，相貌有些愁苦，正好抵销了眉心那淡红竖痕的煞气。为事的长声若听到院生私下揶揄上司的长相，总会狠狠教训他们一顿。

他中途被谁带了去哪儿，老你能知？”的确不能。长声恍然大悟，只能衷心佩。这是继副台丞揣了竹筒在袖里，到后山忽悠十七爷，让他误以为是奉旨下山以来，长声对上司再度佩服得五投地。

四人初市集，奇装异服颇引人注目：梁燕贞容貌秀丽，材健，穿着不合的衣裳分外惹。

长声央土的刀法名门清河派，这支源自西山大清河宿氏的刀脉，东央土已近两百年，比西边的本家还要兴旺。

不晓得哪一句批评了上司故旧，心里直了自己几耳光，不敢不答，老实回话。“约莫…是传承武功罢？都说"师门艺教"，恩师、山、技艺、教规，恁缺了哪个也不成话。”

“濮梁府之中，就长着这么个门派哩。你猜猜叫什么？”＊＊＊没有居心叵测的谋家捣，兼有熟悉路的贝云瑚引领，四人翌日午后便抵达峒州的州治执夷。

在他的师兄弟里，更好的人选双手都数不过来，他始终不明白副座何以独钟梁府。“你觉得，什么叫武林门派？”顾挽松听他叨叨絮絮抱怨一通，眯笑望远方，彷佛大尽随时会窜什么三六臂的怪，冷不防地问他。长声大概自觉是说错话了。

“什么邪外啊，事？”有院生耳朵尖的，忍不住。长声忽反过笔杆“啪！”了他额一记。

“如果有个门派，不传武艺，不立山，不讲教规…依你看，还能不能称作门派？”长声见副座笑的，不像是生气的样，加上沏茶回来的、捧卷呈禀的、来问杂事的…

顾挽松笑对众人：“那好，自都忙去。后还有好几天，都别累着。”院生齐声相应。顾挽松的脸很长，鼻梁也是，细细窄窄的，到了鼻翼才隆起两丘，也不张扬。有人说他这“天笔谶”的外号，不是奉承他擅使一杆钢铸就的四尺铁笔，而是讽刺他鼻梁细长如笔，故而得名。

所幸这顽劣份不多，副座一向惜院生的气力，少让他们无谓之事，众人都瞧在里。像这一连五天等不到人的例，简直前所未有。

几名院生接踵而至，心思这一松那厢又烦得不行，随苦笑：“再加个欺师灭祖，这门中四德全反着来了。真要有这门派，肯定是吓死人的邪外。”

执夷位央土、东海两要冲，繁华了数百年，四人上仅贝云瑚备齐了城的关牒文书，肯定过不了门吏盘查。

朝廷扔来这手山芋时，长声以为仕途就该代在这里了，料不到副座居然有解，这解法简直胆大包天，偏又巧妙得不得了。

“持不正，净能听到歪的，你这就是邪外！”众人全都笑了“…邪外啊。”顾挽松自顾自的喃喃。

班值一班歇息，半个时辰一好了。”“回副座，昨儿都分派好了。”长声本起禀告，却被上司挽座。

所幸城外镇集亦不乏客栈店铺等，规模还在寻常县城之上，贝云瑚在寄附舖将玉钗兑了银钱，觅得客栈落脚，汤菜、卧温衾不在话下。

笑声里，谁也没留意托腮远眺的副台丞嘴角微扬，那副愁苦异相罕见地一丝迷离陶醉，彷佛痴见，酒痴见酒，语声既轻且柔，舍不得多用半分气力，恐呵坏芽似。

“十七爷…”长声抿了茶，竭力忍住抱怨，只：“今儿不知能到不能到？”顾挽松放落茶盅，示意旁院生沏过，人走之后才低笑：“老，十七爷不会来啦。要是顺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