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是不是何大爷的家？"

"好呀，我家里是由你跑的吗？"何大爷喊着，一脚踢倒了绍桢，阿平像看把戏似的拍起手来，笑着喊："踢他，踢他，踢他，"一面喊，一面跑过来一阵踢，绍桢哭了起来，恐惧更倍于疼痛。终于，在何大爷"来人啦！"

"哦，他现在不住在这里了，他在这条街末尾那间房里。"

"我还要踢！我还要踢！"阿平喊着，扭动着。

"好好好，阿平再踢！"何大爷一叠连声的说，一面亲自把那小放到阿平的脚前。正在这时，何大爷发现了站在门的绍桢，在一声暴喝之下，绍桢还没有会到怎幺回事时，已被何大爷拎着耳朵拖了房里。在左右开弓两个耳光之后，何大爷厉声吼着："你这个小杂，跑到门来什幺？说！说！说！"

是的，那年他才十八岁，在老张的光中，他仍是个诸事不懂的、怯弱的孩。绍桢到泪珠充满了眶，如果老张在，他要带走他，他该是很老了，老到不能事了。但这没关系，他将像侍候父亲一样奉养他。

已经走到了街的尽，绍桢站住了，这里并没有楼房，只有两间倾颓了一半的、破旧的木板房。绍桢不相信何大爷会住在这两间房里，那怕他已经没落了，也不至于到如此的地步。就在绍桢满腹狐疑的时候，"吱呀"一声，房门开了，从里面走一个女人，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绍桢首先被那女孩引了全注意力，"小翠！"他几乎脱喊了来，这是小翠的睛和神情，这

这将是何大爷最不能忍受的。他总认为阿平是天地之英，是天立地的男儿，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和阿平相提并论的，何况那渺小的猪──阿桢？可是，如今他成功了，阿平呢？就这一，就足以报复何大爷了。他这次回来，主要就是要复仇，要报复那十三年被折磨被待的仇，不止为自己报仇，也为小翠──那受尽苦难的小童养媳，阿平怎幺能上她？

"何大爷？"那女人惊异的望着他："你是说那个何老？叫作何庆的？"

的呼叫声中，绍桢被人拖了房间，在拖房间的一剎那，他接了一对盈盈涕的光，就是那个梳辫的小女孩。此后，有好几天，他脑里都盘旋着那对包着同情与畏怯的光。

"我，我，我…"绍桢颤抖战着，语不成声。

，踢到阿爸的鼻！踢到阿爸的鼻！"何大爷眉一松，如释重负的也嘿嘿笑了起来说："哦，阿平真能，踢到阿爸的鼻上了！"

就在十五年前他离开的那个晚上，老张还悄悄的在他手里下几块钱，颤抖抖的说："拿去吧，年纪小小的，要自己照应自己呀！"

他听到有人跑来开门了，他迅速的在脑里策划着见到何大爷后说些什幺，他要的昂起，直视他的睛，冷冰冰的说："记得我吗？记得那被你待的阿桢吗？你知我带回来什幺？金钱、名誉，我都有了，你那个宝贝儿呢？他有什幺？"

"是的，"绍桢说，暗想十五年世间一切都变了不少，十五年前，是没有人敢对何大爷称名姓的。

门蓦的打开了，绍桢镇定着自己，注视着开门的人。这是个陌生的女人，正用疑惑的光打量着他，似乎惊讶于他衣着的华丽富贵，她吶吶的问："你找哪一个？"

刺目的光照在那油漆斑剥的门上，绍桢拭了一下额角的汗珠，终于举起手来，在门上敲了三下，他到情绪张，呼急促。他不知谁会来给他开门，老张是不是还在何家？这老在他童年时曾多次把他抱在膝上，检验他被何大爷鞭打后的伤痕，他仍可清晰的记起老张那叹息的声音："造孽呀，你爹怎幺把你托给他的呀？"

"好，谢谢你。"绍桢礼貌的说，转向街尽走去。他不明白为什幺那女人仍在门惊异的望着他，或者因他的服饰和这小城中的人有太大的不同。何大爷搬家了，可能他发了更大的财，搬到一栋更大的房里，更可能他已经没落了，所以才会变卖了祖产。但，足可庆幸的，是何大爷并没有死，只要他还活着，绍桢就可以为自己复仇。小翠呢？小翠是不是仍和何大爷住在一起？想起小翠，他脑里又现了那终日默默无言的女孩，那对沉而凄苦的睛，那极少见到的昙一现的微笑。每当阿平暴的踢打她之后，她是怎样搐着忍住泪。但当绍桢挨了打，她又怎样无法抑制的跑到墙角或无人去痛哭。这样善良的女孩，老天为什幺要把她安排到这样的人家里童养媳？阿平，那继承了他父亲全的暴戾、蛮横和残忍的格的少年是多幺可怕，绍桢还记得在酷的暑天里，他把一篮黄豆倒在天井的地上，要小翠去一粒粒拾起来，理由是要磨练她的耐心。小翠那弯着腰在烈日下拾豆的样至今仍印在绍桢的脑海中，她的汗珠落在地上，一滴一滴，一粒一粒，比豆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