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吗？”方丝萦尽量把声音放得温柔。“你如果不懂，应该要问我，知吗？你的练习得很不好呢！”

“不要怕，”她用手在那孩的肩上抚的了，这肩膀是多么的瘦小呵！“没什么事，只是谈谈而已。坐下吧！我们回到书本上来，别再去那些小鸟了。”

了，希望你不要跟我生气，我祝福你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女人。我无法解释一切是怎么回事，只是…只是一件偶然，那个五月的下午，我会心血来的跑到郊外去。然后我竟被一堆废墟和一个小女孩所迷住了…”

她没有写完这封信，丢下笔来，她废然长叹。这是无法解释清楚的事，亚力永远无法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讲不清楚的。他会当她发了神经病！是的，她对着案的两朵玫瑰发愣，天知，她为什么留下来呢？海外正有一个男人希望和她结婚，她已过了三十岁了，早就该结婚了。天知！她可能真的发了神经病了！开学三天了。站在教室中，方丝萦一面讲课，一面望着那个坐在第一排正中的女孩。她正在讲授着兔同笼，但是，那女孩的睛并没有望向黑板，她用一只小手托着下，睛迷迷蒙蒙的投向了窗外，她那苍白的小脸上有某专注的神情，使方丝萦不能不跟着她的视线向窗外望去。窗外是校园，有棵极大的榕树，远方的天边，飘浮着几朵白云。方丝萦停止了讲书，轻轻的叫了声：“柏亭亭！”那女孩浑然未觉，依然对着窗外神。方丝萦不禁咳了一声，微微抬声音，再喊：“柏亭亭！”那孩仍然没有听到，她那对黑珠邃而幽黑，不像个孩的睛，她那专注的神情更不像个孩，是什么东西占据了这孩的心灵？方丝萦蹙了眉，声音提了：“柏亭亭！”这次，那孩听到了，她猛的惊了起来，站起，她用一对充满了惊惶的眸，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方丝萦。她那小小的、没有血的嘴微微的颤抖着，瘦削的手指神经质的抓着书桌上的课本。她张开嘴来，轻轻的吐了一句：“哦，老师？”这个怯生生的、带着乞怜意味的声调把方丝萦给折倒了。她不由自主的放松了蹙的眉，走到这孩的桌前面。柏亭亭仰起脸来望着她，一脸被动的、等待责骂的神情。

“哦，老师。”那孩低唤了一声，垂得更低更低了。

“怎么？你有什么问题？告诉我。”她耐心的问。

“老师。”柏亭亭轻轻的叫了声，低垂着。

“哦！”方丝萦愣住了，面对着那张天真的小脸，她竟不知怎样回答

下午五钟，降旗典礼行过了。方丝萦坐在教员休息室里，看着柏亭亭慢吞吞的走来。她的桌上摊着柏亭亭的作业本，她从没看过这么糟的一本练习，十个四则题几乎没有一个对，而且错得荒谬，使她诧异她的四年级是怎样读过来的。现在，望着这孩畏怯的站在她面前，那两只瘦小的胳膊从白衬衫的短袖下来，瘦弱得仿佛碰一碰就会折断。她心中不禁涌起了一烈的、难言的怜惜和颤栗。这是怎样一个孩呢？她在过着怎样的一生活？她的家长竟没有注意到她的孱弱吗？

方丝萦转过，真的，那棵树的密的枝叶里，一个鸟窝正稳稳的建筑在两枝桠的分叉。方丝萦掉回来，神的看了看柏亭亭，她无法责备这个孩。“好了，坐下去吧，上课要用心听，否则，你怎么会懂呢？”她停了停，又加了一句：“放学之后，到教员休息室来，我要和你谈一谈。”“哦？老师？”那孩的脸上重新涌上了一层惊惶之。

“我只是不懂，”那孩叹着气说：“嘛要把和兔关在一个笼里呢？那多麻烦呵！而且，的和兔的本不同嘛，嘛要去算多少个，多少个脚呵！我家老尤养了，也养了小兔，它们从来没有让人这样麻烦过，我很容易数清它们的！”她又叹了气。

那孩低低的叹了气。

“你没有听书，”方丝萦的声音意外的温柔。“你在看什么呢？”柏亭亭用尖了嘴，方丝萦那温柔的语气和慈祥的眸鼓励了她。“那棵树上有个鸟窝，”她低低的说：“一只母鸟不住的叼了东西飞去，我在看有没有小鸟。”

“过来，柏亭亭。”方丝萦把她拉到自己的边，仔细的审视着那张柔弱而丽的小脸。“我上课讲的书你都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