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头走出房间。仿佛笃定他就是在那里,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分歧点了。
爸没像我们想的站在走廊上,但我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得到他。在三楼的一个小房间里,有母亲旧时的生活用品和他们的结婚照。到台湾以后,我常发现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就着星月光辉,看着爱妻遗留下的一切。
虽然他们因为个性不合离异,但每次见到爸在这房间里独饮,我总是有一点莫名的震撼。我明白的知道,他还是爱着母亲的,而或许,母亲也是一样的。
向来锁上的木门,此刻却半掩着,掩着父亲多年来的寂寞,掩饰着我们多年来的疏离。
“他现在在你房里吧!”爸拿着杯酒,在开口的同时轻啜了口,似乎想借着酒精让自己能平静的和我交谈。
“嗯!”我有一点惊讶,我们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知道爸不可能快速结束我们之间的对话,我拉了张椅子径自坐下,沉默地看着他。
“敲了一次门,就没有第二次,也没听到你的电话响,他应该是利用水管爬到你房里了。”爸笑着,有一点嘲讽又有一点无奈。
我没有出声,不敢大方的承认,或许在我心里,仍是害怕一出口便会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伤害我和爸之间本已淡漠的感情,还有和容理那好不容易才安定的关系。
“好多年前,有一天晚上,我从欧洲提早一天回来,那天我在飞机上想了好多事,想着和我无缘的妻子,还有一直被我忽略的儿子。我在机场的免税商场买了一个飞机模型,我一面选着一面开心的笑着。然后我悄悄地走回家中,整个房子没有灯光,我以为你还没回来或住到别人家去了,我摸黑来到你房间,想将礼物偷偷放在你房中,给你一点惊喜。
没想到我却听见异常的喘息声,我本来还在心底暗骂,这个早熟的儿子居然带女孩子回家过夜,但是当我从门缝里看去,却看见一个男孩子压在你身上。即使那么黑,我仍是清楚地看见你的脸,在那张床上的人,千真万确是我的儿子。”
爸的声音里带着嘲讽的笑意,他的双手更因着愤怒不住地颤抖。
而我只是沉默,什么也说不出口。多年前的那一夜,我记忆还那么清晰,可我从不知道,爸曾从门外看见我和容理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破口大骂,只是沉默地走到屋外,从园子里看着二楼的房间,我看着通往你房里的水管上有攀爬过的痕迹。我怔怔地站在那里,想着要不要把水管拆了,让那个人再也来不了我们家。想着想着,我突然恨起你来,我生的孩子居然是个同性恋。我将模型摔得粉碎,带着未放下的行李,住到旅馆中。”他讲到激动处,忽地将酒杯摔在地上,似乎当年的气怒,至今仍缠绕在他心头。
那一夜,我的确有听到楼下的声响,在天明后亦发现散落一地的模型玩具。可我从来不知道,那是爸从机场买来要给我的。
我依旧沉默着,虽然明白我和容理都没有错,我们只是相爱而已。但我无法否认,我的确伤害了父亲,毁了他对我的期望。
“在旅馆里,我想了好多也想了好久,我想着离婚时,独自坐飞机来台湾的儿子,想着这些日子我对你的忽略,想着想着心里也不那么气了。然后我从旅馆里打电话回家,没等多久你便接了电话,我只是淡然说我还要过一阵子才会回台湾。你头一次温柔地和我说话,尤其是在我和你母亲离婚后,那时我第一次听见你问我身体怎么样。匆匆挂下电话,我想起了在你房里的男子,还有刚刚你声音里的平和,竟犹豫着要不要骂你。”说到这里,他疲惫地笑了笑,再度为自己倒了杯酒,也替我倒了半杯。
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太常住到容理家,才被爸猜中我们之间的关系,从不知道那一夜,在我欣喜又困惑地看到爬进我房中的容理时,爸也看见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