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的夜风，了厢房里，把灯烛得摇摇晃晃的。

“爹！女儿求你！”庆莳叫着：“我想留在家里，孝敬你们。我留在家里，你们连伙计、学徒都不必请了，这不是很好吗？啊？”她哽咽了一声，有些惊讶自己快要哭声了。“不要，不要把我这样嫁去…”

这十年的悲惨，她都咬牙忍了，她原以为不会有更惨的际遇了，也原以为自己再撑几年，存足了钱，就能离开这个家，到外自由、有尊严地活着，可是万万没想到、没想到…她王庆莳就这么不他们的吗？他们就这么想要毁掉她的后半生吗？

即使是利用她，他们却也不会惺惺作态一下，问她是否饿了，要不要和他们一块用餐？在黑夜的雪地上，看着这么温的灯火，饥饿、寒冷、疲累，——袭向了庆莳。现下，她没法再佯装，表现得好像他们怎么刁难她、欺辱她，她都不会屈降的样。

后娘冷看着庆莳，不屑地哼了一声。“嫁给盛德号，便宜你呢！还嫌？”

会在哪里？会在哪里啊？！

那么——

庆莳像在雪地里待很久似的，冻僵了，动不了了。

她真的很饿、很冷、很累…

庆莳跪地的影，碎糊了一地。

这个家虽然不温，却是她熟悉十七年的地方，再怎么刁难她、欺辱她，她都可以忍、都有方法忍。

她气吁吁，看着父亲和后娘的脸，从吃惊转成恼怒。

可如果，她嫁了这似海的大宅门里，侍候一个得了病、终生都要躺在榻上的药罐丈夫，还得无怨无悔的、一生一世的，那么…

脸一转，又是满满的笑容。她挽着王大班的手，唤了仆佣赵嬷嬷来。“赵嬷嬷！赵嬷嬷！快去厨房炒几样好菜，也把庆丰居的烧酒端来，有好事呢！好事一桩呢！咱们要好好庆祝庆祝…”

她人生的价值。她活着的意义。还有生命的快乐与喜悦…

她回看到正亮着温黄灯火的正厢堂屋，里传来了那一家三乐谈笑的声音。而这谈笑的声音，是用她后半生的幸福换来的。

“庆莳啊。”王大班慈蔼地唤了她一声，庆莳心一喜，笑着抬起看他，想从他脸上看到同情…

庆莳摸着黑，要回后罩房。

但这回她真得求了，否则、否则…

回房前，她回看了小园的那株梅树。看着看着，她像着了似的，一步一步地往那梅树走去，然后，就蹲窝在梅树下，静静地让饥饿、寒冷、疲累，还有绝望，侵蚀她。

她不曾这样懦弱过，就算王大班曾差把她的打断，她也不会这样求他。

可王大班却笑得很没情，说：“这可由不得你。”

好熟悉呵！

后娘还没骂，庆莳就跪在王大班面前，猛地对王大班磕。

最后，灯烛便熄了…

就好像她七岁那年，母亲过世

呵！这快要窒息的悲伤难受，她想起了。

来，冲堂屋里。

可是，王大班，还有她后娘，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磕的狼狈样。

庆莳哭了来，猛掉着泪，猛磕着，希望他们大发慈悲、回心转意。

即使脚冻得不听使唤，绊倒她的，她还是奋力地从雪里爬起，往前冲。

她要推开门，她要去，她要反抗，她要挣脱——

看着他们大摇大摆离去的影，庆莳呆愣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