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相？”玉蓉有些不明白。

叶太太的婆家原先是浙江绍兴的一家黄酒作坊的老板，在当地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人家，可惜，叶太太的丈夫好赌，有次在赌场里被人局输了个光，结果把老本也赔光了，黄酒作坊也更名改姓了。公公婆婆看着几代人的心血付之东，一病不起，结果一个月之内先后撒手人寰。这位叶先生从此一蹶不振，整天躺在竹榻上鸦片，不到三十岁就一命呜呼了。人虽然死了，但欠了不少赌债还有鸦片馆的欠债。当这些债主得知叶先生死了之后，纷纷上门来讨债，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说是用来抵债。

而老天爷真的是存心捉叶太太，叶先生给叶太太留下的这个遗腹居然是个憨大儿。是先天愚型儿，也就是唐氏综合症，一望去就知这孩是个傻。

当初叶太太生下这个儿时，真的是想一撞死，可是望着自己的傻儿哇啦哇啦哭着要吃，一想要是自己寻死了，这个小生命也就一起消失了，叶太太狠不下这个心，好歹这个小生命是自己上掉下来的，就算是人生再苦，好歹还有个亲人在旁陪伴。所以就打消了寻死的念。

“再坐忒一些好勒。”肖老板客气地请阿成去坐会儿。

“哦，侬想晓得草药批发市场，是伐？应该在八仙桥那里，好像那里有蛮多呃批发商。侬可以去那面看看。”

“哦，我明白了，我会来别相的。谢谢你，叶太太。”

叶太太也是真够苦命的，当时丈夫去世时，她正好是怀六甲，睁睁地看着叶家破败，她是个女之辈，又怀有，本就没有力和能力去跟那些债主理论，所以她只能回娘家求援，可惜兄嫂都容不下她，整天指桑骂槐，总是提醒她嫁去的女儿泼去的。都说冷粥冷饭好吃，冷言冷语难听，叶太太一气之下着个大肚离开了娘家，带着仅存的一些嫁妆来到上海讨生活。

周边邻居都很同情叶太太的遭遇，平时门客，或是自用，一般都到她的果摊上光顾生意，倒不是她家的果价廉，只不过大家希望通过这方式帮衬帮衬这个苦命的女人。所以，叶太太的生意基本上是靠邻居们撑起来的。

“我跟我妹妹刚从广州过来，人生地不熟，很多地方还得请肖老板指指。”阿成客气地跟肖老板打招呼。“小老弟，侬太客气了，有啥事，侬尽讲，格碗馄饨我不会白吃呃。”

如今已经有十二岁了，但智力也就相当于五六岁的孩，不过乖的，很听话，特别是听叶太太的话，叫他朝东，他决不朝西。

有几个亲戚朋友看她可怜，就凑了钱给她资本，开了这家“香香果店。”

“谢谢你，老板娘。”玉蓉没想到这生煤球炉还真是一门手艺，要不是老板娘手把手教，靠自己瞎捉摸，不知要多少时间，浪费多少煤球呢。

“勿要一一句老板娘，侬就叫我叶太太好勒。”叶太太拍了拍手上的炉灰。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想问一下，这煤球炉怎么生火呀？”玉蓉当务之急就是要解决烧烧饭的问题。

“小事，小事，侬有空来别相。”叶太太跟玉蓉打了个招呼，转要走。

“哦，就是玩的意思。”叶太太笑着给玉蓉解释。

不一会儿，老板娘就跑到天井里，教玉蓉如何生煤球炉，玉蓉看得认真，学得仔细，没多久就掌握了生煤球炉的技巧。

“老板娘，我是住在你隔的邻居，你就叫我玉蓉吧，我跟我哥哥，还有我儿，女儿刚从广州来，我们初来乍到，对这儿还不太熟悉，以后有很多事情要请教您。”

“好额好额，侬忙去伐，我自家会得把碗送到馄饨铺里去呃。“肖老板笑着跟阿成挥挥手，打了个招呼。玉蓉也端了一碗馄饨给右边果摊的老板娘。

“谢谢，谢谢！肖老板，您慢用，我走了。”

一般不会跑，所以叶太太生意时，就让他坐在店里的小板凳上，给他一个小球或是一块积木，他会拿在手里一整天不放手。天气好的时候，就拿着小板凳坐在外面，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叶太太则在里面一边忙生意，一边看着憨大儿。

“好的，叶太太，今天真是麻烦你了。”玉蓉激地望着叶太太。

“没问题，有事，侬尽叫我，我反正没啥事。”老板娘很是情。

“哦，格小事，包在我上，等我吃好馄饨，我就来教侬，老简单呃。侬先把炉拎到天井里去，否则烟太大，会呛到小囡呃。”

“那就谢谢肖老板了，我想打听一下，这里什么地方有批发草药的？”

“好的，我这就去把煤炉拿下来。”

“不了不了，我还要去给孩喂饭。再见啊，肖老板。”

肖老板接过阿成送来的馄饨，眉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