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听到这里，已完全忘掉对面坐着的是自己的宿敌，凝视着乾清门北的甬沉思着说：“只怕难以征齐。”

“权柄今日在我手，来也要来，不来也要来！”鳌拜慨然说“若考取了，便是国家栋梁；若名落孙山，那就扫地京，背后骂人的资格也就自行取消了！”

鳌拜心里冷笑一声，就在坐椅中一揖：“如此，老臣告退了！”便自起辞去。

怎么个拉法呢？”康熙沉思着，却听鳌拜继续说：“让他们与顺民童一起应试，断然不可。因他们在前明已是名土，或中过举人、土，现在岂肯屈尊降贵从秀才重新考起？若留在山野伴风月，又难免会讥讽朝政。”

“好！”康熙兴奋得将龙案重重一击，突然脸上光彩又失了——“唉，你说的办法固然好，只是现在还不能办。台湾未靖，藩国不臣，外患未除，内忧俱在。这些人治世可以皈依，世可也就难说了。”

“朕尚无善策，才想到找你来问一问呀！”

“你就叫小好了，”康熙“这比你原来的名字好得多！”

这时候，小捧着茶盘来。康熙端起来呷了一，忽然想起苏麻喇姑曾说到过这人在茶库里斗讷谟的故事儿，便问：“你叫甚么名字，原来不是在茶库里侍候么？”

本来非常平淡的事，小却如此回答，旁边的苏麻喇姑忍不住“噗哧”一笑，忙又止住。听康熙又问：“你母亲的病可好些了？听说你很有孝心，好好儿当差，赶明儿告诉内务府，叫他们再给你换个好差使，不长的病儿也就改了。”

“扎——”小忙叩，大声“才自今个起叫小，姓‘小’，叫‘！’”

小前待退下，听得皇帝问着自己，忙将茶盘往腋下一夹，后退一步跪下：“才叫钱喜信，不过人家都叫我小名儿‘’。——原来在茶库事，托万岁爷的福，苏大抬举我现在了儿。”

小倒楞了：“万岁爷，才没说对么？”

“万岁爷兴了多赏小几个就有了。在这儿可以天天见到万岁爷，哪有比这更好的差使！”小睁着虎灵灵的睛说“靠老天神佛保佑，万岁爷大福大寿，四海兴旺，永世太平，万民称颂！”

康熙听至此，将向前一倾说：“朕之所虑正在于此——来的都是没骨气、不值钱的，有骨气、份量重的又不肯来，如之奈何？”

待小谢赏去，康熙对苏麻喇姑：“这孩很有趣也很有用

那我们不会给他们来个霸王请客！开特恩科，专取前明遗老名士，把他们恭迎京，皇帝亲自测试，赏他们一个大大的面。”

这些话，有的是小从俗家年帖上看来的，有的是从茶馆说书先生听来的，也有的是从臣奏事时零狗碎抓来的，将它们在一起，听上去不不类，他却说得极为利。康熙憋不住一茶了来，苏麻喇姑拿手帕捂了嘴，也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制。

风，才也并无善策。”

“不错不错！你说得很是。婉娘，拿五十两银赏他！”

鳌拜想了一阵才回答：“这等人原是前明遗老，受恩重，要他平白地归顺本朝，面上实在下不来。譬如二人相斗，胜者要和好，请败者吃酒，败者一方总要拿一拿架。依老臣看拉他来席上坐下，以礼待之也就好了。”

从理想回到现实，两个人都沉默了。半响，康熙才：“你也乏了，且不适，改日从容再议吧！”

“张万，退朝！”康熙扶着椅背站起来，望着鳌拜的背影，忽然升起一阵莫名的怅惘：“这也是个人才哩！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