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通宵不眠的人实在多。此刻康熙半躺在养心殿的御榻上，目光炯炯地盯着上边的藻井。苏麻喇姑和太监张万二人挨次坐在下首脚踏上，也是沉思不语。殿内数十盏烛火照得通亮，殿外廊下侍立的女太监也都一声不响。康熙、苏麻喇姑和张万都十分清楚，一场急风暴雨即将在这数百年浮沉不定的廷里爆发。下午在太皇太后面前谈话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是在慈宁，康熙屏退了所有的太监女之后，跪下对太皇太后说的话。他说：

鳌拜笑“午门内之事，我自能料理。何心兴师众，得满城风雨？”

何志铭见大功告成，眉见喜，长揖到地说“如此，告辞了！那边衙门并不安定，下兵士还不知衙中事变，上将佐们也难免有人不服。泰大人、李大人正全力防范，所以特命志铭只送信——我还得赶回去帮助料理。”

“讨封！”

“鳌拜受先帝不次之恩，为托孤重臣，近八年来欺凌同僚，杀害辅臣，践踏朝纲，咆哮金殿，中外臣工无不侧目而视“若容这等臣贼立于朝堂，我大清江山，迟早要落鳌拜之手？”

“吴铁丐是我旧主，如今义断情绝，天下人如何看我，我又有何面颜再见故友？”何志铭说着，圈儿早已红红的了，事至今日，我亦追悔莫及。但求事成之后，祈求鳌公宽免吴大人一死，我的心愿也就足了！”他说得情真意切，十分动人，连穆里玛、葛褚哈也被打动了。

“祖母，自我列祖列宗开创大清基业以来，从未听说过有这么胆大妄为的臣。

“儿皇不能阿斗，儿皇不能汉献帝，儿皇也不能后周的柴宗训！儿皇要自己主宰天下，一代令主！我要诛除凶擒拿鳌拜已定在明日行事。”

鳌拜满心狂喜，自捺着“有劳先生！告诉泰、李二位将午门、神武门封闭，叫他们一定要沿途戒严，千万不能走漏消息。”

“铁丐这人，用之一方不失为好官，”鳌拜也叹“我岂肯置他于死地，先生尽可放心。”

屋内人的情绪顿时活跃起来。有的说应把天兵带文华、武英二殿；有的说最好在上书房一带作埋伏；有的则脆提议埋伏在乾清两侧的厢房里；七嘴八莫衷一是。最后还是鳌拜说，应设在中和、保和二殿，有居临下之势，同时两侧朝房中也可藏伏一，议了半个时辰才定了下来。

“不然！”何志铭“泰、李等将军，还有在下的家命均系于此，我们哪能坐视不？一旦有变，也可援救。万全之外再加万全，方是上策！”班布尔善也忙：“何先生说得对，万全之外再加万全！还是让他们大内策应一下的好。”

见大皇太后频频，康熙鼓足勇气又：“圈地一事，祸国害民，原是先朝弊政，先爷定天下后，

何志铭躬施礼随“何某不过顺天行事。志铭夜观天象，见荧惑星冲犯紫微星，帝星更位。这是天意所在，违之不祥——太师公当应在此兆。愿事成后天下得以太平，苍生能享安乐。到那时我何某披发山，得以终老也就足了。”

“讨封？讨甚么封，我不是已经给你十万两银吗？”

什么？”

何志铭忽然松弛下来，嘻嘻一笑：“你的十万两银，我分送给吴大人帐下几位得力的将军。我现在倒一文莫名。你的泰必图侍郎如今坐镇提督府。吴六一成了阶下囚。我何志铭内负叛主之情，外负背义之名，谁料你等竟是如此狗窃鼠偷的小人，成不了什么大事！”

这番话说得众人瞠目结。连鳌拜也没有想到，何志铭那笔银这样使法，来人可算得上是位胆识俱全的谋士。班布尔善也不禁暗想：“当初倒不如将九门提督一职许了这人呢！”

鳌拜显得异常激动，将班布尔善手中的纸条取过来，又仔细地审视一遍，确认是泰必图手迹无疑，中赞：“好样的，倒看不你真有两下！”他踌蹰满志地背手在地下踱了两步：“不过我如今也能许愿，事成之后，赐你个吏尚书，如何？”

“为什么呢？”鳌拜惊问。

“皇帝都准备好了？”太皇太后镇定地说“这事只在早晚，是一定要办的！”

何志铭微微一怔，问：“九门提督的职位到手，满北京都是太师的人，何必要封午门、神武门呢？岂不自断策应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