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保再也答不上话了。他佩服面前这位伍先生，不愧是饱学之士，也不愧是皇上的师父。他也知，凭自己的那学问，再辩论下去，更要丑，便尴尬地笑着说：“好，好，好。先生论，振聋发聩，在下愿奉一杯薄酒为先生压惊，不知先生可肯赏脸？”

伍次友心中也是一阵惋惜，钟三郎邪教猖獗，他早就见到了。却不料，竟是朱三太背后纵的。如今自己陷贼窟，看来，难以把情况报告给皇上了。想到此，他决心激怒皇甫保，任凭一死，也决不跟他们去五华山。他端起酒杯，站在船对着众贼徒，仰天大笑：

皇甫保来不及回答，只见伍次友端起酒来，一饮而尽，然后“啪”地一声，将酒杯摔在舱板上。就在众人一愣神儿之际，他已奋跃人了滔滔河之中。

这天的中午，一个年轻书生，胳肢窝里夹着一卷诗稿，来到了这里。这个人材瘦削，面青黄，神情沮丧，步履艰难。一看，就是个倒了霉的落第举人。他，就是荆门书生周培公。灯节那天，他在街上遇到哥龚荣遇，吃了一顿饱饭，又接了哥送给的一大锭银。后来，哥突然跟着王辅臣回陕西去了，临走俩人连面都没能见上。周培公虽然生豁达，并不在意，可是，那一锭银，在米珠薪桂的北京城里，又能化上几天呢？他一心指望着，会试下来能个一官半职，报答母的养育之恩。

狄之有君不如华夏之无也，这句话该怎么讲？”“谁说当今华夏无君？不过君是夷狄之人而已，这有何难懂？”“伍先生，请恕我草莽之人，少读诗书。请问夷狄之人可为华夏之君，这理可有古训？”“谁说没有？孟就说过：‘舜，东夷之人；文王，西夷之人也’。这些夷狄之人，不光了华夏的君主，还都是自古称颂的圣君。你知吗？”

“哈哈——。伍某已被将军锁拿，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既然有酒，何妨一醉！”

“嗯，你说了许多，可是，皇上和朝廷本如今又有何失德之呢？”

北京城里有一条烂面胡同，胡同里设有好几个省的同乡会馆。落京师的外省人，遇到难，总要来这里寻求同乡的关照，找一条落脚谋生之路。所以尽这里房屋低矮，路面不平，却每天都挤满了音混杂，贫富不一的各人等。而那些叫卖风味小吃，拍卖估衣旧货，跑江湖打拳卖艺，看手相拆字算卦的各类摊，也应运而生，熙熙攘攘地挤在这条胡同里，街上有座茶馆，虽然也是草棚瓦舍，但在这杂的地摊中，却也算得是鹤立群的大铺面了。

“先生这话未免过份。”皇甫保将酒杯放在桌上，沉着说“孔十五岁方才有志于学，今皇帝才十六岁，就够得上‘圣君’二字吗？自顺治十七年至今，旱频仍、灾变异常，这皆是民心天心不顺之兆。”

“朱三太聚钟三郎教徒有百万之众，起事只在旦夕之间。见中原之地也要狼烟突起，康熙的日不长了！”

这句话，倒把皇甫保问愣了。他只知效忠吴三桂，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一时间，要他说康熙的失德之，他还真答不上来。

伍次友从容地吃着喝着，不屑地问：“还有什么？”

皇甫保扑上船时，只见夜幕漫漫，波光粼粼，除了冰冷刺骨的河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了。

皇甫保一声令下，几个下人忙在舱面上摆了酒菜，伍次友昂然上坐，一杯接着一杯地吃了起来。酒到半酣，皇甫保又搭讪着说：“先生豪饮海量，令人更生敬慕。夷狄也好，华夏也罢，咱们不必去说了。平西王命在下恭请先生，并无恶意。一是想聆听先生的教悔，二嘛，如蒙先生不弃，盼先生能山相助。”“什么，山相助？叫他死了这条心吧！吴三桂是个什么东西，和我说这些话？人最可悲者，莫过于无自知之明；无自知之明，又岂有知人之明？当今皇上乃天下圣君，伍次友以布衣之，许心相报，这些话请休再提起。”

“哈哈，你回答不来了吧？不光是你，连吴三桂也是愚蠢得很。前明把守卫疆土的重任，寄托给他。而他却投降清军，为大清造就了这一统天下。后来，又亲手杀害了永历皇帝。如今大清天下已定，人心向清，他却又反过手来，妄图叛清自立。这样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上不遵天理，下不循民情，反复无常寡廉鲜耻之徒，竟然还想要我为他力，也竟然有人为他涂脂抹粉，充当说客，真是天地间的一大奇事了，哈哈…”没等皇甫保回答，伍次友又接着说：“皇甫将军，适才听你言谈好象是读过书的。我倒想问你一句，你懂得什么是国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