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郎亦愧妾矣。倘邀郎爱,便妾既私而尚有不私者在,则白璧虽碎而犹可瓦全也。且妾受辱之贞,惟此一线。倘郎必并此一线而污灭之,是郎非爱妾也,是仇妾也,妾又何感于郎哉!倘曰欢无所寄,嗣无可求,自有妾妹相承,何必以再生之薄命妾为有无哉!”金重听了,不胜惊讶道:“原来夫人非女子也,竟是圣贤豪杰中人。我金重一双明眼,自以为知夫人矣。今日方知知夫人不尽矣,夫人既以千古烈妇自得,我金重再以眼前儿女相犯,狗彘不如矣。”翠翘听了,忙坐起身来,重衣上衣服,向金重深深下拜道:“谢知已矣。”金重急披衣跳下床来,抱住道:“夫人何郑重如此?”二人讲得投机,又唤侍儿再烧银烛,重倒金樽,相偎而饮。正是:并头便道合欢枝,不道花心色更奇。
不是两人亲析证,谁知恩爱有如斯。
二人欢饮入情,金重因说道:“记与夫人相见时胡琴一曲,至今余音在耳。后与夫人相失,唯什袭胡琴为言,念夫人之证。今夫人重会,此琴亦故人也。”因叫侍儿取出,奉与翠翘。翠翘看了,因叹息道:“昔刘-、祖逖闻鸡起舞,曰此非恶声也。妾平生耽此,不知为此所误。今日明烛之下,再见君子,始知此琴非美声也。然海已迟。但今日相逢,自是故人,当为君一弹而罢。”因轻移玉轸,微拨冰弦,信手成音,随心作曲。初嘈嘈,渐踏踏。转一调,忽尔溶溶,细袅袅,软纤纤。蹙半弦,愈惊历历。和如春暖,香似花开,清若月明,娇如燕舞。听一听耳聪,思一思心醉,想一想魂消,闻一闻神荡。金重听到快心处,不觉大声赞美道:“昔闻之凄凄,今闻之洋洋,夫人殆苦尽甘来矣。”
翠翘弹罢,因敛衽而言曰“君有官守,妾有闺箴,从此以后不可复问矣。”金重道:“技妙至此,何能忘情?”翠翘道:“郎不忘情,郎之情-于此也。妾请再展别技,以移君情,不识可乎?”金重大喜道:“尤所愿也。”翠翘因掷去胡琴,命侍儿取出花砚花笺,信笔题诗十首道:其一:忆昔见君子,不复知有生。
始知儿女性,即是儿女情。
其二:见郎百事肯,只不共郎衾。
恐将容悦意,荡荡入于滢。
其三:一身既许君,如何又改调?
奈何生不辰,仓皇夺于孝。
其四:卖身为救亲,亲救身自弃。
若更死此身,知节不知义。
其五:时时颠沛亡,处处流离碎。
死得没声名,死又何足贵!
其六:风尘闯入多,胡以悦强暴?
若不暂相从,深仇何以报?
其七:劝降者正道,杀降者不仁。
妾自行正道,何心知误人?
其八:杀之非妾心,其死实由妾。
所以钱塘江,一死尽于节。
其九:自甘薄命人,填还断肠债。
多愁佛慈悲,又留此身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