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是必有非，是真还是假。

谁知一片心质之开卷者！

小寻亲不遇，落临汾县姑山中，以樵苏菜为业，五年前，冻初，小锄地，忽地陷一袕，袕中有一铁匣，内藏书数本。其书名《月痕》，不著作者姓氏，亦不详年代。小披览一过，将俟此中人传之。其年夏五，旱魃为，赤地千里，小奉母避灾太原，苦无生计，忽悟天授此书，接济小衣。因手抄一遍，日携往茶坊，敲起鼓板，赚钱百文，负米以归，供老母一饱。

室周旋，即使分若君臣，恩若父，亲若兄弟，若夫妇，谊若朋友，亦只是此一副面，再无第二副更换。人心如此，世如此，可惧可忧！读书人秀才时，三分中却有一分真面目，自登甲科，人仕版，蛇神鬼，麇至沓来。”

今日天气晴明，诸君闲暇无事，何不往柳巷一味凉茶肆，听小讲《月痕》去也。

看官听着：小说过“今人只是一副面”如何又说许多面目来？须知喜怒威福，十万副面只是一副铜面也。然则生今之世，今之人，真面目如何行得去呢！你看真面目者，其历坎坷，不一而足。即如先生所说那一班放不羁之士，渠起先何曾不自检束，读书想为传人，官想为名宦？奈心方不圆，直不曲，不低，坐此文章不中有司绳尺，言语直当事逆鳞。又耕无百亩之田，隐元一椽之宅，俯仰求人，浮沈终老，横遭白，坐团青毡。不想寻常歌伎中，转有窥其风格倾慕之者，怜其沦落系恋之者，一夕之盟，终不改。幸而为比翼之鹣，诏于朝，荣于室，盘错节，脍炙人；不幸而为分飞之燕，受谗谤，遭挫折，生离死别，咫尺天涯，赍恨千秋，黄泉相见。三生冤债，虽授首于-街；一段痴情，早销魂于蓬颗。金焦山下，空传蓬鹤之铭；鹦鹉洲边，谁访玉箭之墓！见者酸鼻，闻者拊心，愚俗无知，转成笑柄。先生，你小此一派鬼话，是凭空杜撰的么！

其缘起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小尝题其卷首云：

书中之是非真假，小亦不知。但每日间听小说书的人，也有笑的，也有哭的，也有叹息的，都说：“书中韦痴珠、刘秋痕，有真情；韩荷生、杜采秋、李谡如、李夫人，有真意气。即劣如秃僮，傻如跛婢，戆如屠，懒如酒徒，滢如碧桃，狠如肇受，亦各有真面目，跃跃纸上。”可见人心不死，臧获亦剥果之可珍；直在民，屠沽本英雄之小隐。至如老魅焚，栖同烬；幺影，兔脱遭擒；鼯鼠善缘，终有技穷之日；猢狲作剧，徒增形秽之羞，又可见天循环，无往不复。冤有，债有主，愿大众莫结恶缘；生之日，死之年，即顾影亦惭清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