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二人同到了柳溪，上得船来。那船刻着两个颈鸳鸯，两边短短的红阑，玻璃长窗，篷盖上罩着绿油大卷篷，两边垂下白绫飞沿，中舱靠后一炕，炕下月桌可坐七人人。另一个船略小些，是载行厨及跟人的。荷生瞧着表：“早得很呢。”一会，丹-、曼云先后到了。又一会，小岑、剑秋、紫沧也都来齐。那船就咿咿哑哑的，从莲萍菱芡中，穿过石桥，不上一箭中，便是芙蓉洲阁。这阁造在中，后面桥亭接上秋华堂，前三面俱是楠本雕成竹节漆绿的栏。

二十三日系荷生日，荷生先一日订了小岑、剑秋，也订紫沧，只传着丹-、曼云伺候。日斜后，就车到了愉园。此时采秋卧室早移在榭。荷生正从西廊向榭步上来，远远望见采秋斜倚正面栏，瞧着荷。荷生见了，忽然心中一动，好像几年前见过这样光景，便站在栏前默想，却再也想不起来是何人、何地。

紫沧满饮一杯，说了一个‘兢”字。小岑拍手：“我正想了此字，不料被你说了。”紫沧笑着说一句是：“清荷珠。”

二人在前谈了一会，才屋坐下。荷生瞧着楹联，说：“你这里都没有集句对，我集有一对，写给你吧。”随将明日的局告诉采秋，就说：“八下钟，我坐车来和你同去。”便走了。

采秋笑：“今日不可不为祝寿。遂站起来，扶着船窗，将一杯酒向荷洒酹了一回。荷生说：“正是。”就也浇了一杯酒，二人相视微微而笑。于是大家饮了数巡。那边船上，又送过了新剥的莲，并一盘鲜荔，各人随意吃了。紫沧望着采秋：“今日这般雅集，何不行一令？”采秋想了一想：“今日令筹俱不在此，只好行一个简便的。这令叫‘合令’。我先喝一杯令酒，以下如有说错的，照此为罚。”一面说，一面端起杯酒喝了。使说：“这个字，要两边都一样，可以挪移的。听着：‘琵字喜相逢，东西两意同。拆开不成字，成字喝一杯。’”又接着说：“荷字飞觞：笑隔荷共人语。”

采秋并坐是荷生，荷生上首是曼云，恰好数到“荷”字。曼云只得喝了一杯酒，：“这字很少，只怕我要受罚了。”小岑、剑秋，也各人凝思了一会，都：“这令看着不奇，竟难的。”荷生一面曼云快说。曼云将纤手在桌上画了一回，笑：“有了！‘蒜字喜相逢，东西两意同。拆开不成字，成字罚一杯’。”大家都：“好！”曼云便接着说：“映日荷别样红。”一数，数到了紫沧。

一数，又数到了采秋。采秋：“我再说吗？却怕要罚了。”荷生便

那采秋早笑盈盈的迎上来，说：“你心里想什么？你看夕映着红莲，分外好看哩。”荷生笑着走过来，一面说：“我忽然记起一件事，不要，不用说了。”丫鬟们搬了两张湘竹方椅和茶几二人就向着栏坐下。丫鬟递上两钟雪炖的莲心菜。荷生还默想了一会，谁知越想越记不起。回眸一盼，又见采秋晚妆如画，上乌云一丝不，一轻罗簿彀，映着玉骨冰肌，遂把前事忘了。采秋：“人言红莲没有白莲的香，你不闻见香么？”荷生笑：“大抵到极红，香气便觉减些，所以海棠说是无香。这也是予齿去角的意思。其实，是个名，再无不香的；只是这香，只许细心人默默领会，比不得那素馨、茉莉的香，一接目便到鼻孔中来。”采秋也笑：“这才是心清闻妙香。要晓得他有这一香，才算是不专在上讲究哩。”

识了洪紫沧。

大家上了阁，凭栏四望，见两岸渔帘蟹簖，丛竹垂杨，或远或近，或断或续，尤觉得烟波无际。家人上来请示排席，剑秋；“船里去吧，一面喝，一面看。”大家俱以为然。一会，跟班回说：“席摆停当了。”七个人都下来，席坐定。手们分开双桨，向荷来。只见白鹭横飞，垂杨倒挂，香风习习，气蒙蒙。真是香国楼台，佛天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