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官司偏偏二虎经手，到几十吊钱。可巧山东沂县来了几个档班，县里师爷们顽够了，抢到底下这班人，粮房的阔手笔，自然撒开来尽使。申二虎也想阔绰阔绰，来合大商议，也想拼个分儿，唱天戏顽顽。大：“你也真正自不量力，癞虾蟆想吃天鹅了。这是有钱的人阔老官的事，怎么你也想学耍起这个来呢？”二虎：“老大，你也过于小心了。他们粮房里天天唱戏吃？，邀也不邀俺们一声，难俺们不是一般的人，为什么不去阔他一阔？”大：“老二，你在那里梦哩！他们粮房里到得两季的时节，至少总有几千项，那雪白细丝偌大的元宝，一只一只的搬家里去，也不见有拿来的时候，随他在女人面上多几文，也好消消灾。我们赚的正经钱，靠着他穿衣吃饭，怎么好浪费呢？老二，我晓得了，莫非西村里那桩官司，你瞒了我得些油，银多了，所以要阔起来，也想顽顽了。”几句话说得二虎大是没趣

这回听说要改法律，很不自在，对人私议：“这法律是太祖太宗传下来的，列圣相承，有添无改。如今全个儿废掉，些什么不君臣不知父的法律来搀和着，像这般的闹起来，只怕安如盘石的中国，就有些儿不稳当了。”当时儿位守旧的京百，所二极赞他的话为然。只那学堂里一派人听见了，却是没一个不笑他的。他就想运动堂官来说话，岂知凡事总有反对，卢主事这般拘执，便有他同寅一个韩主事异常开通，却已在堂官面前先为主，极力赞说这改法律之举是好的。堂官信了他的话，又且圣旨已下，何敢抗违？随他卢主事说得天坠，也没法想了。然而改法律不要，官的生成是个官，不能无故把来革职，单单有一人吃了大大的苦。这人是谁？就是各行省的书办。这书办的弊病，本来不消说得，在里最好不过是吏、，当了一辈，至少也有几十银的息，刑虽差些，也还过得去。所以这改法律的命下，里那些档手的书办倒还罢了，为什么呢？就是朝廷把他世袭的产业铲掉了，他已经发过财，此后生意，捐个官儿，都有饭吃。只苦了外省府县里的书办，如今改法律的风声传遍天下，又且听说要把书吏裁掉，此辈自然老大吃惊。内中单表河南杞县是第一个缺，当地有个谣言，叫金杞县银太康。原来杞县知县，每年息有十来万银，那书办靠山吃山，靠吃，自然也是得一手好钱了。但是粮房虽好，刑房却不如他，得好的年份，每年只有两三百吊，也总算苦乐不均了。

且说陆钦差在家乡住了不到一月，即便京面圣。朝廷晓得他是能办事的，又在外国多年，很晓得些外国法律。这时正因合外国涉，吃亏，外国人犯了中国的法办不得，中国人犯了外国的法那是没有一线生机的，甚至波及无辜。为此有人上了条陈，要改法律合外国法律一般，事情就好办了。朝廷准奏，只是中国法律倒还有人晓得，那外国法律无人得知。幸而陆钦差还朝，只有他是知外情，朝廷就下一旨意，命他专当这个差事。陆钦差得了这个旨意，就要把法律修改起来。

钦差也就起，率领着府县二人门同回公馆。太尊忍不住急问所以。陆钦差：“话已说妥，只消赔他十万银，替他铸个铜像，也可将就了结了。”太尊听了还不打，不料龙知县登时面失，不敢说什么，只得二人同退，自去办款不提。

那时刑堂官，是个曹，律例盘得极熟，大约办也拿他不住，不能上下其手。偏偏惹怒了一位主事，是个守旧不变的。你这主事是什么？原来是五十年前中的士，河南籍贯，只因他八得好，不但声调铿锵，而且草木鸟兽字面又对得极其工稳，所以主考赏识他，乡会试都取中了。无奈他书法不甚佳妙，未曾得翰林，只了个主事，签分刑。这主事姓卢名守经，表字抱先，在刑年份久了，已得了主稿。

且说其时有一个人家，姓申，从堂兄弟二人，都当的是刑房书吏，一叫申大，一叫申二虎，两人素常和睦，赶办公事，从来没有什么推诿，只分起钱来，大在内年代多了自然多分些，二虎新来情愿少分，也不过三五十吊上下。有一次，西乡里一个寡妇抚孤守节，他手里略有几文，他族中有几个无赖，要想他法，诬他偷汉，把个佃当夫，捉到县里来请办。幸而这寡妇的兄弟来鸣冤，才把这事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