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卷 闲云年庵阮三冤债

好姻缘是恶姻缘，莫怨他人莫怨天。但愿向平婚嫁早，安然无事度余年。

这四句，奉劝zuo人家的，早些毕了儿女之债。常言dao：男大须婚，女大须嫁；不婚不嫁，弄chu丑旺。多少有女儿的人家，只guan要拣门择hu，扳高嫌低，担误了婚姻日子。情窦开了，谁熬得住？男子便去偷情嫖院；女儿家拿不定定盘星，也要走差了dao儿。那时悔之何及！

则今日说个大大官府，家住西京河南府梧桐街兔演苍，姓陈，名太常。自是小小chushen，索官至殿前太尉之职。年将半百，娶妾无子，止生一女，叫名玉兰。那女孩儿生于贵室，长在shen闺，青chun二八，真有如hua之容，似月之貌。况描绣针线，件件jing1通；琴棋书画，无所不晓。那陈太常常与夫人说：“我位至大臣，家私万赁，止生得这个女儿，况育才貌，若不寻个名目相称的对tou，枉居朝中大臣之位。”便唤官媒婆分付dao：“我家小姐年长，要选良姻，须是一般全的方可来说：一要当朝将相之子，二要才貌相当，一要名登黄甲。有此一者，立赘为婿；如少一件，枉自劳力。”因此往往选择，或有登科及第的，又是小可chushen；或门当hu对，又无科第；及至两事惧全，年貌又不相称了，以此蹬跪下去。光yin似箭，玉兰小姐不觉一十九岁了，尚没人家。

时值正和二年上元令节，国家有旨庆赏元宵。五风楼前架起鳖山一座，满地华灯，喧天锣鼓。自正月初五日起，至二十曰止，禁城不闭，国家与民同乐。怎见得？有只词儿，名《瑞鹤仙》，单dao着上元佳景：

瑞烟浮禁苑，正绛阙chun回；新正方半，冰lun桂华满。溢hua衢歌市，笑蓉开遍。龙楼两观，见银烛星球灿烂。卷珠帘，尽曰笙歌，盛集宝级金训。堪羡！绮罗丛里，兰麝香中，正宣游玩。风柔夜暖，hua影luan，笑声喧。闹蛾儿满地，成团打块，簇若冠儿斗转。喜皇都，旧曰风光，太平再见。

只为这元宵佳节，chu1chu1观灯，家家取乐，引chu一段风liu的事来。话说这兔演巷内，有个年少才郎，姓阮，名华，排行第三，唤zuo阮三郎。他哥哥阮大与父母专在两京商贩，阮二专一guan家。那阮三年方二九，一貌非俗；诗词歌赋，般般皆晓。笃好chui萧。结jiao几个豪家子弟，每曰向歌馆娼楼，留连风月。时遇上元灯夜，知会几个弟兄来家，笙萧弹唱，歌笑赏灯。这伙子弟在阮三家，chui唱到一更方散。阮三送chu门，见行人稀少，静夜月明如昼，向众人说dao：“恁般良夜，何忍便睡？再举一曲何如？”众人依允，就在阶沿石上向月而坐，取chu笙、萧、象板，一吐清音，呜呜咽咽的又chui唱起来。正是：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

那阮三家，正与陈太尉对衙。衙内小姐玉兰，huan耍赏灯，将次要去歇息。忽听得街上乐声漂渺，响彻云际。料得夜shen，众人都睡了。忙唤梅香，轻移莲步，直至大门边，听了一回，情不能己。有个心腹的梅香，名曰碧云。小姐低低分付dao：“你替我去街上看甚人chui唱。”梅香ba不得趋承小姐，听得使唤这事，轻轻地走到街边，认得是对邻子弟，忙转shen入内，回复小姐dao：“对邻阮三官与几个相识，在他门首chui唱。”那小姐半晌之司，口中不dao，心下思量：“数日前，我爹曾说阮三点报朝中驸ma，因使用不到，退回家中。想就是此人了，才貌必然chu众。”又听了一个更次，各人分tou散去。小姐回转香房，一夜不曾合yan，心心念念，只想着阮三：“我若嫁得恁般风liu子弟，也不枉一生夫妇。怎生得会他一面也好？”正是：邻女乍萌窥玉意，文君早luan听琴心。

且说次日天晓，阮三同几个子弟到永福寺中游玩，见烧香的士女佳人，来往不绝，自觉心xingdang漾。到晚回家，仍集昨夜子弟，chui唱消dao。每夜如此，迤逦至二十日。这一夜，众子弟们各有事故，不到阮三家里。阮三独坐无聊，偶在门侧临街小轩内，拿bi司紫玉容萧，手中接着gong、商、角、徽、羽，将时样新词曲调，清清地chui起。chui不了半只曲儿，忽见个侍女推门而入，源源地向前dao个万福。阮三停箫问dao：“你是谁家的姐姐？”丫鬟dao：“贱妻碧云，是对邻陈衙小姐贴shen伏侍的。小姐私慕官人，特地看nu请官人一见。”那阮三心下思量dao：“他是个官宦人家，守阍耳目不少；进去易，chu来难。被人瞧见盘问时，将何回答？却不枉受凌辱？”当下回言dao：“多多上复小姐，怕chu入不便，不好进来。”碧云转shen回复小姐。小姐想起夜来音韵标格，一时司chun心摇动，便将手指上一个金镶宝石戒指儿，褪将下来，付与碧云，分付dao：“你替我将这件wu事，畜与阮三郎，将带他来见我一见，万不妨事。”碧云接得在手“一心忙似箭，两脚走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