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孺，字思黯，隋仆奇章公弘之裔。幼孤，下杜樊乡有赐田数顷，依以为 生。工属文，第士。元和初，以贤良方正对策，与李宗闵、皇甫湜俱第一，条指 失政，其言鲠讦，不避宰相

陛下即位已一岁，百辟卿士、天下四方之人，曾未有献一计一言而受赏者； 左右前后拾遗补阙，亦未有奏封执谏而蒙劝者。设谏鼓，置匦函，曾未闻雪冤决事、 明察幽之意者。以陛下睿博洪，励求治，岂言而不用哉？盖下不能有所发明耳！ 承顾问者，独一二执政，对不及顷而罢，岂暇陈治安、议教化哉？它有司或时召见， 仅能奉簿书计钱谷登降耳。以陛下之政，视贞观何如哉？贞观时，尚有房、杜、王、 魏辅翊之智，日有献可替否者。今陛下当致治之初，而言事计者岁无一人，岂非 群下因循窃位之罪乎？辄昧死条上十事：一、教太，正本；二、封诸王，固磐 石；三、人；四、嫁宗女；五、时召宰相讲庶政；六、次对群臣，广聪明；七、 复正衙奏事；八、许方幅纠弹；九、禁非时贡献；十、省游畋。

太宗初即位，天下莫有言者，孙伏伽以小事持谏，厚赐以勉之。自是论事者唯 惧言不直、谏不极、不能激上之盛意，曾不以忌讳为虞。于是房、杜、王、魏议可 否于前，四方言得失于外，不数年大治。岂文皇独运聪明于上哉？盖下尽其言，以 宣扬发畅之也。夫乐全安，恶戮辱，古今情一也，岂独贞观之人轻犯忌讳而好戮辱 哉？盖上激而之也。喜顺从，怒謇犯，亦古今情一也，岂独文皇甘逆耳、怒从心 哉？盖以顺从之利轻，而危亡之祸大，思为孙建永安计也。为后嗣者，其可顺一 朝意，而蔑文皇之天下乎？

俄迁中书舍人、翰林承旨学士。数召，礼遇益厚，自谓得言天下事。中人争 与稹，魏弘简在枢密，尤相善。裴度屯镇州，有所论奏，共沮却之。度三上疏 劾弘简、稹倾国政：“陛下平贼，当先清朝廷乃可。”帝迫群议，乃罢弘简， 而稹为工侍郎。然眷倚不衰。未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朝野杂然轻笑，稹 思立奇节报天以厌人心。时王廷凑方围元翼于州，稹所善于方言：“王昭、 于友明皆豪士，雅游燕、赵间，能得贼要领，可使反间而元翼。愿以家赀办行， 得兵虚告二十，以便宜募士。”稹然之。李逢吉知其谋，令李赏訹裴度曰： “于方为稹结客，将刺公。”度隐不发。神策军中尉以闻，诏韩皋、郑覃及逢吉杂 治，无刺度状，而方计暴闻，遂与度偕罢宰相，为同州刺史。谏官争言度不当免， 而黜稹轻。帝独怜稹，但削长使。初，狱未，京兆刘遵古遣吏罗禁稹第，稹 诉之，帝怒，责京兆，免捕贼尉，使使者稹。再期，徙浙东观察使。明州岁贡蚶， 役邮万人，不胜其疲，稹奏罢之。

太和三年，召为尚书左丞，务振纲纪，郎官尤无状者七人。然稹素无检，望 轻，不为公议所右。王播卒，谋复辅政甚力，讫不遂。俄拜武昌节度使。卒，年五 十三，赠尚书右仆。

所论著甚多，行于世。在越时，辟窦巩。巩，天下工为诗，与之酬和，故镜湖 秦望之奇益传，时号“兰亭绝唱”稹始言事峭直，以立名，中见斥废十年，信 不，乃丧所守。附宦贵得宰相，居位才三月罢。晚节弥沮丧，加廉节不饰云。

，各有萌象。容直言，广视听，躬勤庶务，委信大臣，使左右近 习不得蔽疏远之人，此治象也。大臣不亲，直言不，抵忌讳者杀，犯左右者刑， 与一二近习决事中，群臣莫得与，此萌也。人君始即位，萌象未见，必有狂 直敢言者。上或激而之，则天下君望风曰：“彼狂而容于上，其来天下士乎？ 吾之可以行矣！”其小人则竦利曰：“彼之直，得幸于上，吾将直言以徼利乎！” 由是天下贤不肖各以所忠贡于上，上下之志，霈然而通。合天下之智，治万之心， 人人乐得其所，其上如赤之亲慈母也，虽诱之为，可得乎？及夫计者， 而直言者戮，则天下君内谋曰：“与其言不用而为戮，吾宁危行言逊以保其终 乎！”其小人则择利曰：“吾君所恶者拂心逆耳，吾将苟顺是非以事之。”由是 见者革而不内，言事者寝而不闻，若此则十步之事不得见，况天下四方之远乎！故 曰：聋瞽之君非无耳目，左右前后者屏蔽之，不使视听，不，可得哉？

稹尤长于诗，与居易名相埒，天下传讽，号“元和”，往往播乐府。穆宗在 东，妃嫔近习皆诵之，中呼元才。稹之谪江陵，善临军崔潭峻。长庆初，潭 骏方亲幸，以稹歌词数十百篇奏御，帝大悦，问：“稹今安在？”曰：“为南散 郎。”即擢祠郎中，知制诰。变诏书，务纯厚明切，盛传一时。然其非公议， 为士类訾薄。稹内不平，因《诫风俗诏》历诋群有司，以逞其憾。

于时论傪、弘本、豆卢靖等为刺史，阅旬，追还诏书。稹谏：“诏令数易， 不能信天下。”又陈西北边事。宪宗悦，召问得失。当路者恶之，为河南尉，以 母丧解。服除，拜监察御史。狱东川，因劾奏节度使严砺违诏过赋数百万，没 涂山甫等八十余家田产婢。时砺已死，七刺史皆夺俸，砺党怒。俄分司东都。

时浙西观察使韩皋杖安吉令孙澥，数日死；武宁王绍护送监军孟升丧乘驿，内 丧邮中，吏不敢止；内园擅系人逾年，台不及知；河南尹诬杀诸生尹太阶；飞龙使 诱亡命为养；田季安盗取洛衣冠女；汴州没死贾钱千万。凡十余事，悉论 奏。会河南尹房式坐罪，稹举劾，故事追摄，移书停务。诏薄式罪，召稹还。次 敷驿，中人仇士良夜至，稹不让，中人怒，击稹败面。宰相以稹年少轻树威，失 宪臣，贬江陵士曹参军，而李绛、崔群、白居易皆论其枉。久乃徙通州司，改 虢州长史。元和末，召拜膳员外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