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二年(828),举行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的科举考试,皇帝把一百多位儒生召到朝廷,出试题说:我听说古代圣王治理天下,清静随顺,无为而治,政不繁民心归附,不干预遇事守法,使人民富足来建立根本,用诚心建立公正,因此天意和人心相通,阴阳和谐,人民仁德长寿,万物没有疾病。
啊!那高尚仁德达到的境界,简直是无法赶上的。夏、商、周三代贤君,质朴和文采互相补充,诸子学说盛行,政治逐渐衰退,从汉代以后,能称道的少有。
我虽然不懂仁德,但继承了大业,将这些作为法则,不敢怠慢,任用贤才,兢兢业业、起早贪黑,不敢说追赶三王五霸的伟绩,只是想继承祖辈的大业。但心里有没想到的,政令有不能使人信服的,上从朝廷下到各地,治理上的失误很多。
所以人民没全都教化好,人民心情不舒畅,连年旱灾,不能按时播种种植。国家仓库储蓄很少,没有九年的储备;官吏任用五花八门,不是全经过了三年的考绩。
京城,是华夏的根本,人们从这里看全国的治理,但有豪强违法;太学,是推行教化的基地,改变风俗的希望所在,但学生有的荒废了学业。治理各地重在颁行条例,但还是有人违令;工匠重在按法度施工,但不断有人变新花样。满不在乎的风气盛行,小错积累成大祸害。选择官吏治理百姓,听别人报告真假难以分辨,用法律惩罚臣民,又怕他们不知自律。
在增加财富发布政令方面,生产财富的少、消耗财富的多,政令繁多但收效却甚微。想要根除这些弊病,建成太平盛世,心里没有把握,像涉过深水一样。因此下令有关部门,广招贤才,来告诉我过去不懂的道理,以期建成太平盛世。
你们都博古通今,立志治好国家,到朝廷来回答问题,正合我求贤若渴的心意,一定会指出治理不足、政令不当、法令紊乱的地方,找出使国家富裕的当务之急。对以前的弊病怎样改革?怎样为百姓造福?怎样治理可接近古代盛世?
怎样治理可使上下和谐?找出根源,写成文章。至于管仲轻重篇理论的权衡,哪些对治理有帮助?严尤建成盛世的谋略,哪些合于现在?人才的考察先抓什么?羊祜的平定方略哪些可以实行?以他们作为借鉴,选择恰当的,只要能增长见识,我将亲自观看。
他答道:我确实不聪明,但有治好国家使皇帝成为圣明君主的办法,没有职位不能实行;有不怕触犯敢于劝谏的心愿,没有机会不能上达皇上。心怀抑郁,想有机会报效。常想和平民在路上、和商人在市场上议论,能传到皇上耳朵里,对皇上有点帮助,即使因奇谈怪论被判罪也不后悔。何况碰到皇上询问失误,征求良策,对朝廷内外颁诏令,举行直言进谏的考试。我既然参加了考试,又承蒙皇上出题,怎敢不说出所有想说的话。至于皇上是否忌讳,现在是否禁止,权贵幸臣是否讨厌,有关部门是否录取,我一概不考虑,希望皇上多加宽容,不使圣明时代有因说直话被处死的,就是国家的幸运了。我冒着死罪回答于下:皇上考题谈到思念古代圣王的治理,无为而治的教化,想沟通天意人心来改变风俗,使阴阳和谐来养育万物,可见皇上考虑治道的深入。我认为古代圣王的治理,那榜样并非不可企及,只看用什么办法去达到罢了。皇上考题说继承大业不敢贪图享乐,奉为法则而不敢怠慢忽略,可见皇上有为百姓操劳的志向。
如果任用贤才,兢兢业业,起早贪黑,就应贬逐身边的小人和奸臣,任用可做栋梁的重臣。如果要赶上三王五霸的政绩,继承祖辈的伟业,就应借鉴古代的兴衰,明晓现在的成败。心里有没想到的,是因为下面的情况被阻隔没能反映上来;政令有时不能使人信服,是因为皇上的恩泽多受拦阻不能造福百姓。想把人民都教化好,应先修身做榜样;想要人民心情舒畅,应顺应民心加以疏导。救旱灾应感动上天,想多种植那么国事应根据人民收割和耕种来安排。国家没有储蓄,是因为吃闲饭的太多;官吏任用五花八门,是因为选择任用不恰当。豪强违法,因宫廷内外法令不一致;太学学生荒废学业,是因为学校的职能废弃了;各地方违反命令,是因任用的人不好;工匠变新花样,是因为制度没建立。皇上考题有选择官吏治理百姓的心愿,增加财富发布政令的感慨,可以知道皇上教化的根本。按实绩选拔人才,真和假怎会难以分辨呢?用礼制要求臣民,他们怎会不知自律呢?知道生产财富的少消耗财富的多,应贬斥懒惰和游说的人;知道政令繁多但收效甚微,要明察政令是否执行了。广招贤才,希望皇上一定接受他们的劝谏;到朝廷来参加考试,我怎敢怕死不说?皇上考题有求贤才指出治理不足的话,审查政令辨别不当的指示,可见皇上征求意见的心情。如果满足了我贬逐奸臣豪强的愿望,以前的弊政就会被革除;保存皇上富国利民的志向,恩惠就会广布全国。能分清治理方法的好坏,可以接近古代贤君的政绩;礼乐制度得以遵行,国家就和谐了。管仲的方法,还不是天子应取的;严尤论述的,也没有最好的谋略;人才的考察,没有比考察官吏更重要的;羊祜的平定方略,不如虞舜用文德感化。这些都不是最好的德政,皇上不需效法,哪里值得对皇上说呢?对于那些关系国家安危、预示国家存亡的,我请求为皇上竭诚分析、强调一下。
我上面所说“古代圣王的治理,那榜样并非不可企及”,是指只要皇上慎重思考,努力实行,始终不松懈就行。按《春秋》所说,元是万物的开始,春是一年的开始。《春秋》用元来称第一年,把春字写在王字前,是表明帝王应像奉行天道一样,来慎重地对待开端。又列举季节来表示一年的终结,列举月份来表示季节的终结。《春秋》在没有事件的情况下,也一定写下起始的月份来记载季节,表明帝王应该奉行天道,来慎重地对待终结。帝王治国的起始和终结都一定要取法于天的原因,是因为天不断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