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儿开听着余永泽的话是兴的，但转瞬间，看见了打发他走的一块钱后，老儿的脸陡然痉挛起来了。他瞪着余永泽，又看看一旁站立的林静，用哆嗦的嘴，上句不接下句地说：“少爷！行行好，家里人看就饿死啦！一块钱…一块钱连到家的路费都不够！您好心，小时候还常给五福白面馒吃。今个…”他那昏的老满着泪“今个，帮个十块八块的吧！别，别叫小狗跟她娘，白，白盼一场。”

“多少？”

看见林静真的伤了心，余永泽慌悚起来，他顾不得刚才的气愤不满，用力抱住她的脖颈，温存地央告起来。一霎间，他又变得多么多情和善了呵！

她匆忙地递给他一张钞票：“老大伯，这是十块钱，不了多大事。可是，…”她向门里看看，又说“你认识火车站么？留神！火车上有小偷，可把钱收好了。”

见静虽然不理他，但面渐渐好转了，也不泪了，于是他拉起静，替她把发梳好，还替她往脸上敷了一粉，然后得意地说：“张敞画眉也不过如此吧？来，别生气，我来给你说个笑话：小时候，我和老的儿五福最要好，我们住对门，常常一起到大坑里去打扑通。我父亲上五十岁才有我这么个儿，当然像宝贝样，不许我游，可是我偷着也要游。五福和一帮小孩，就给我打掩护。家里人一来找，他们站在里往我边一围，几个小孩围住我转磨磨，找的人就看不见我了。我了兴就给小孩们偷

儿去啦。…我，我们一家还指望找他要钱活命呢。

“十块。”

老儿的泪刷地又下来了。在漫天大雪的街上，接过钱以后，他两只手慌得好像瞎一样摸起来。半天，才喃喃说：“哪儿都有好人，好人…谢谢您，一家全给您磕啦！”

说着，余永泽从衣袋里掏一张一元的钞票放在老的边，并且对林静微微一笑，意思好像说：“你看我多么慷慨。”

要是他发个财什么的，把您家四老爷的租上那就更好啦。

余永泽看见老儿没拿他那一块钱，他把钱又随手掖在袋里。老了门，他也没往外送。

“啊！”静想不到余永泽竟会说这话来。她猛地站起来，激怒地盯着余永泽：“你这满嘴仁义德的人，对待穷人原来是这样！我，我会还你！…”她哭了。她跑到床上蒙起被，哭得那样伤心。而更使她伤心的是：余永泽…她的人，原来是这样自私的人，丽的梦想开始破灭，她，她怎么能够不痛哭涕呢？

老儿的泪来了，可是林静中的温存多情的大学生余永泽，却忽然又鲁又冷淡地说：“三大伯，你们佃都不租，我父亲拿什么钱寄给我？

“拿着我的钱装好人，这是什么意思？”余永泽第一次对林静发起火来了。

看见这悲惨的情景，静的泪也忍不住下来了。在这一霎间，她忽然想起了她那白发苍苍的外祖爷。穷人、佃，世界上有多少受苦受难的人呵！…她怀着沉重的心情站在门边，看老儿一步一回地慢慢走了，这才回到屋里来。可是，刚走屋，她看见余永泽的脸上有了怒气。

“静，饶恕我。我错了。我是为了咱们的生活呀。我不是自私的人。为什么老儿来找我借钱？因为我和父亲不同…静，别生气了，别说给他十块，就是把父亲刚寄来的五十块全给他，只要你兴，我再也不说个‘不’字了。”

“你给老钱啦？”他皱着眉，充满了斥责的意味。

静抬起来，盯着余永泽看了看，：“给了。”

可是老天爷，老天爷不睁，五福又不知哪儿去啦，不知开到哪儿去啦！这年兵荒，一个枪…唉，我那苦命的小啊！…”说着说着，老一坐在凳上竟呜咽起来了。林静听了这些话，忍不住心酸起来，看着老儿用污脏的手去泪，她赶快拿了一条巾递给他。可是，没等送到老手里，余永泽却轻轻夺了过去。他笑着向静一努嘴，回过来对老说：“魏三大伯，别难过啦。你是没有路费回家吧？不要，我这里给你凑一块钱，你到别再想办法，赶快回家去吧！”

我是个学生，又不挣钱，给你这一块钱也是不容易呀！”说着话，他偷看看林静，谁知静已经转走门外去了。余永泽还想说什么，可是老儿已经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艰难地背起他的破捎…好像它有千斤重似的。他一边蹒跚地向门外走，一边糊不清地说：“行！行！人到难就是这样！”

“老大伯，等一等！”老走到大门，静把他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