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入了迷,她见罗大方总是卖膏药,急得要跳脚。
罗大方一阵哈哈大笑:“小伙子们,你们上当啦!我并不会编,编的真是粗俗不堪。不过在那时候,人们实在苦闷无聊这才乱喊一通。”说到这里,他眯缝着大眼睛,摇晃着脑袋,滑稽而豪迈地喊道:“‘北大!北大!一切不怕!摇旗南下,救我中华!’此其一也,下面还有…‘既被绳绑,又挨枪把,绝食两日,不算什么!作了囚犯,还是不怕!不怕!不怕!北大!北大!’”
“好,好极啦!再来一个!”一个生人的声音突然把全屋子的人吓了一跳。大家扭头向门口一望:原来早有一个青年人站在门口听着。这人一来,有认识他的立刻欢呼起来:“老卢,老卢,你可来啦!”白莉苹跳上前去紧握住来人的手,亲切地向他微笑道:“卢嘉川,好久不见你啦!”
林道静的心里微微一动。那高高的挺秀身材,那聪明英俊的大眼睛,那浓密的黑发,和那和善的端正的面孔,不正是她在北戴河教书时,曾经一度相遇的青年吗?虽然那时只是短短的交谈,但是,这个富有才华的聪睿的人,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使她有时还会想起他来。但是此刻,卢嘉川却没有看出是她,她也不好意思上去和他招呼。卢嘉川和大伙招呼完了,找个凳子坐下,就对罗大方笑着说:“来,伙计,把杰作朗诵完。完了,我也有好作品贡献给大家。”
“对!重新打鼓开张。”罗大方张着大嘴笑了两声,又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接着说道“那夜里,雨越下越大,我们把大家情绪鼓动起来,人们渐渐安静下去。这时,深夜的孝陵卫只有军营中一二未熄的灯火隐约可见,再就是四处守卫我们的岗兵在泥水里来往践踏的声音。突然我们的纠察队走来报告:‘报告!政府当局派了三十多辆汽车,一千多名军警,要强迫我们回北平!’这一声霹雳不要紧,我们又领着全体同学喊起来了!”他轻松的声调变得沉重了,虽然是低声说着,却洪亮有力。他说:“我们呐喊的声音比刚才还响亮、还有力。
‘不走!不走!先得恢复我们的自由!你们既绑来还得绑去,你们要的是升官发财和小民的血,我们要的是祖国的幸福和自由。自由!自由!不走!不走!’”罗大方比划着,挥着拳头、红涨着面孔小声呐喊着。人们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笑了。一阵沸腾的热流激荡在每个青年人的心头。大家目不转睛地望着罗大方,许多人的眼睛里蕴满了泪水。
屋子里又沉默了。
那个驴子脸的王健夫先走掉了。过了一会儿,人们才开始吃着、喝着、嘁嘁喳喳地说起话来。
“我也来讲个笑话。”卢嘉川看看左右的人们微笑着说“最近听说的这个笑话,正可以和蒋介石在中央军校对学生们高谈三年之内必可收复失地的鬼话来媲美:前几天,正当热河紧张的时候,宋子文飞到了承德。一下飞机,他立刻对热河守军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番动人的谈话。他说:‘你们只管打吧!子文敢断言,中央必为诸君后盾。诸君打到哪里,子文跟到哪里,…诸君打到天上,子文跟到天上;诸君打到海里,子文跟到海里…’可是热河战争刚开战的第一天,敌人还离着不知有多远,这位宋老官也没上天、也没下海,却人不知鬼不觉地悄悄飞回了南京。”
奇怪,卢嘉川的笑话并没有像白莉苹的笑话那样引起大笑,相反的,人们像被揭破了陈旧的创伤,唤起了痛苦的记忆,都面面相觑地沉默起来。半晌,小崔才低声说了一句:“糟啦!热河一完,华北也快…”
许宁忍不住了,他晃晃自己的拳头,拉拉崔秀玉的衣角,对卢嘉川要求道:“卢兄,请你把最近的形势给我们大家讲讲吧!自从形势一紧张,我、我连课都听不下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