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瑾大，”那女孩有气无力地说“我哭…因为我冤枉呀！”

“你说的这些人真奇怪，判了死刑还学外国文？那、那还有什么用呢？”俞淑秀和郑瑾、静熟识起来了，情绪也稍微好了一。她听了郑瑾的话半信半疑，睁大了圆溜溜的好奇的睛。

郑瑾静静地听着静的话，神情变得冷峻而严肃。半晌，她才慢慢地仰起，在昏暗的灯光下凝视着静说：“不要以为被捕就是你生命的终，就一定是死。不是的！

“在监狱里怎能上大学呢？”俞淑秀惊奇地把探向郑瑾。

“听我说啊，这就是奇迹。”郑瑾闭着睛疲乏得鼓着劲儿说“每天早晨监狱附近的工厂汽笛一响，嘿，你看吧！我们男监、女监一两千个政治犯…也有少数其他犯人，就全同时起床啦。原地踏步锻炼以后，就每人捧着一本书坐到各人的床位上读起来。这里面有判死刑的，有判无期徒刑的，也有判十五年、十年、八年的，可是他们舍不得浪费一时间，一个个都是全神贯注地读起书来。我们有学英文的，有学俄文的，也有学德文和日文的。政治理论更是每个人必学的课程。我学会了德文以后还当了教员教别人。”

“这是属于宪兵司令的秘密监狱。宪兵三团和市党有矛盾，可是有时他们也要合作。”郑瑾回答了静的问话，就又继续讲起她的故事来“在苏州监狱里，在那里面我上了三年列主义大学，学了很多东西…”

“小俞，俞淑秀小妹妹，”她说话的声音很低，但却充满了情“你说冤枉吗？不！不！在这个暴君统治的社会里，哪个好人能够活得下去呢？坏人升官发财，好人吃官司受苦，这是最普通、最常见的事。”

“我不知为什么。”静衰弱地低声回答“我是个失学的学生，我相信**，相信**…也许就为这个把我捕来的吧。我还不是个党员，可是我希望为党、为人类最崇的事业献我的生命。…我想这个日是到了。我什么也不想，就准备这最后的时刻。”

静听着，吃惊地望着她。啊，多么丽的大睛呵，那里面漾着多么邃的智慧和摄人灵魂的呵！完全可以相信她是革命的同志了。而她给予自己的鼓励…也可以说是批评，又是多么刻而真诚！静忽然觉得心里是这样温、这样舒畅，好像一下飞到了自由的世界。这样一个的情的革命同志就在自己的边，够多么幸福呵。…她渴望着、到寻觅着而找不到的革命同志，却意外地被敌人的掌把她们撮合在一起了。

厉害起来，他们反倒不打我了…”说到这里，她轻声地笑了，静和那个女孩也笑了。

静又一次在心里想：“她真像块大理石的浮雕…我要能把这样的人雕刻来够多好！”静刚要说什么。

小姑娘似乎受到了鼓励与启发，不哭了，渐渐安静下来了。

“你是什么的，为什么被捕？”第二天晚上，卫兵查过夜之后，郑瑾这样低声问静。

可是那位姓刘的女看守竟听她的支，静又觉得惊异而惶惑了。“她究竟是个什么人呢？…”

静从旁边听见了这些话，她带着惊异的心情，很快地上了这个难友。

“小妹妹们，我给你们讲监狱的生活。那是四年前，在苏州监狱里…”

这名叫郑瑾的女人又安起女孩，虽然她自己吁吁地看起来也是异常衰弱。

**者到任何地方…包括在监狱里都要工作，也都可以工作的。我们要工作到最后一分钟，最后一气。我们要亲看到**在中国的实现，快乐地迎接这个日…”说到这里，她看看静又侧过去看看俞淑秀，黑睛里突然闪耀着幸福的光彩。接着她就轻轻地描绘起**幸福的远景；描绘起中国将要成为一个独立、自由、平等而繁荣的国家时的情形。

“停一下。”郑瑾小声制止了她。因为走廊里传来了卫兵沉重的大靴响声。等靴响声远了，郑瑾不等静说，自己抢先说

“这儿是什么地方？到现在我都不知。”静了一句。

第三天吃过晚饭，监狱里查过第一次夜之后，郑瑾又和静、俞淑秀两个人谈起天来。她真是讲话，不断地说着，好像一下要把她所知的事情全告诉她们似的。

郑瑾仰起来，微弱的灯光照着她的脸，那样明净，那样俊秀，虽然苍白得没有血，但丝毫不减少她惊人的丽。

郑瑾比她们到这个地方早，一切情况她似乎都摸得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