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何忍以帝皇之号为戎人诸侯，势既卑辱，而祸不息，长此安穷！谋者率以为是，固不可解也，亡甚矣。臣窃料匈之众不过汉一大县，以天下之大困于一县之众，甚为执事者羞之。陛下何不试以臣为属国之官以主匈？行臣之计，请必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伏中行说而笞其背，举匈之众唯上之令。今不猎猛敌而猎田彘，不搏反寇而搏畜菟，玩细娱而不图大患，非所以为安也。德可远施，威可远加，而直数百里外威令不信，可为涕者此也。

今民卖僮者，为之绣衣丝履偏诸缘，内之闲中，是古天后服，所以庙而不宴者也，而庶人得以衣婢妾。白縠之表，薄纫之里，緁以偏诸，者黼绣，是古天之服，今富人大贾嘉会召客者以被墙。古者以奉一帝一后而节适，今庶人屋得为帝服，倡优下贱得为后饰，然而天下不屈者，殆未有也。且帝之自衣皂绨，而富民墙屋被文绣；天之后以缘其领，庶人孽妾缘其履：此臣所谓舛也。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天下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之，天下亡饥，不可得也。饥寒切于民之肌肤，其亡为邪，不可得也。国已屈矣，盗贼直须时耳，然而献计者曰“毋动为大”耳。夫俗至大不敬也，至亡等也，至冒上也，计者犹曰“毋为”，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天下之势方倒县。凡天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蛮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嫚侮侵掠，至不敬也，为天下患，至亡已也，而汉岁致金絮采缯以奉之。夷狄征令，是主上之也；天共贡，是臣下之礼也。足反居上，首顾居下，倒县如此，莫之能解，犹为国有人乎？非亶倒县而已，又类辟，且病痱。夫辟者一面病，痱者一方痛。今西边北边之郡，虽有长爵不轻得复，五尺以上不轻得息，斥候望烽燧不得卧，将吏被介胄而睡，臣故曰一方病矣。医能治之，而上不使，可为涕者此也。

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父有礼，六亲有纪，此非天之所为，人之所设也。夫人之所设，不为不立，不植则僵，不修则坏。《》曰：“礼义廉耻，是谓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使愚人也则可，而少知治，则是岂可不为寒心哉！秦灭四维而不张，故君臣乖，六亲殃戮，人并起，万民离叛，凡十三岁，而社稷为虚。今四维犹未备也，故人几幸，而众心疑惑。岂如今定经制，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六亲各得其宜，人亡所几幸，而群臣众信，上不疑惑！此业壹定，世世常安，而后有所持循矣。若夫经制不定，是犹度江河亡维楫，中而遇风波，船必覆矣。可为长叹息者此也

天下之势方病大瘇。一胫之大几如要，一指之大几如，平居不可屈信，一二指搐，虑亡聊。失今不治，必为锢疾，后虽有扁鹊，不能为已。病非徒瘇也，又苦勚X。元王之，帝之从弟也；今之王者，从弟之也。惠王，亲兄也；今之王者，兄之也。亲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制大权以天，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勚X。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亲角材而臣之也，又非封王之也，自皇帝不能以是一岁为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然尚有可诿者，曰疏，臣请试言其亲者。假令悼惠王王齐，元王王楚，中王赵，幽王王淮，共王王梁，灵王王燕，厉王王淮南，六七贵人皆亡恙，当是时陛下即位，能为治乎？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若此诸王，虽名为臣，实皆有布衣昆弟之心，虑亡不帝制而天自为者。擅爵人，赦死罪，甚者或黄屋，汉法令非行也。虽行不轨如厉王者，令之不肯听，召之安可致乎！幸而来至，法安可得加！动一亲戚，天下圜视而起，陛下之臣虽有悍如冯敬者，适启其，匕首已陷其匈矣。陛下虽贤，谁与领此？故疏者必危，亲者必，已然之效也。其异姓负而动者，汉已幸胜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袭是迹而动，既有征矣，其势尽又复然。殃祸之变，未知后移，明帝之尚不能以安，后世将如之何！

臣窃迹前事，大抵者先反。淮王楚最，则最先反；韩信倚胡，则又反；贯因赵资，则又反；陈豨兵，则又反；彭越用梁，则又反；黥布用淮南，则又反；卢绾最弱，最后反。长沙乃在二万五千耳，功少而最完，势疏而最忠，非独异人也，亦形势然也。曩令樊、郦、绛、据数十城而王，今虽以残亡可也；令信、越之列为彻侯而居，虽至今存可也。然则天下之大计可知已。诸王之皆忠附，则莫若令如长沙王；臣之勿菹醢，则莫若令如樊、郦等；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亡邪心。令海内之势如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辐凑并而归命天，虽在细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割地定制，令齐、赵、楚各为若国，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尽而止，及燕、梁它国皆然。其分地众而孙少者，建以为国，空而置之，须其孙生者，举使君之。诸侯之地其削颇汉者，为徙其侯国及封其孙也，所以数偿之；一寸之地，一人之众，天亡所利焉，诚以定治而已，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地制壹定，宗室孙莫虑不王，下无倍畔之心，上无诛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法立而不犯，令和而不逆，贯、利几之谋不生，柴奇、开章之计不萌，细民乡善，大臣致顺，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义。卧赤天下之上而安，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当时大治，后世诵圣。壹动而五业附，陛下谁惮而久不为此？

屠坦一朝解十二，而芒刃不顿者，所排击剥割，皆众理解也。至于髋髀之所，非斤则斧。夫仁义恩厚，人主之芒刃也；权势法制，人主之斤斧也。今诸侯王皆众髋髀也，释斤斧之用，而婴以芒刃，臣以为不缺则折。胡不用之淮南、济北？势不可也。

商君遗礼义，弃仁恩，并心于取，行之二岁，秦俗日败。故秦人家富壮则分，家贫壮则赘。借父耰锄，虑有德；毋取箕帚，立而谇语。抱哺其，与公并倨；妇姑不相说，则反而相稽。其慈耆利，不同禽兽者亡几耳。然并心而赴时，犹曰蹶六国，兼天下。功成求得矣，终不知反廉愧之节，仁义之厚。信并兼之法，遂取之业，天下大败；众掩寡，智欺愚，勇威怯，壮陵衰，其至矣。是以大贤起之，威震海内，德从天下。曩之为秦者，今转而为汉矣。然其遗风余俗，犹尚未改。今世以侈靡相竞，而上亡制度，弃礼谊，捐廉耻，日甚，可谓月异而岁不同矣。逐利不耳，虑非顾行也，今其甚者杀父兄矣。盗者剟寝之帘，搴两庙之，白昼大都之中剽吏而夺之金。矫伪者几十万石粟，赋六百余万钱，乘传而行郡国，此其亡行义之尤至者也。而大臣特以簿书不报，期会之间，以为大故。至于俗失，世坏败，因恬而不知怪，虑不动于耳目，以为是适然耳。夫移风易俗，使天下回心而乡，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俗吏之所务，在于刀笔筐箧，而不知大。陛下又不自忧，窃为陛下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