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闻赵有士公藏于博徒，薛公藏于卖浆家，公见两人，两人自匿不肯见公。公闻所在，乃间步往从此两人游，甚。平原君闻之，谓其夫人曰：“始吾闻夫人弟公天下无双，今吾闻之，乃妄从博徒卖浆者游，公妄人耳。”夫人以告公。公乃谢夫人去，曰：“始吾闻平原君贤，故负魏王而救赵，以称平原君。平原君之游，徒豪举耳，不求士也。无忌自在大梁时，常闻此两人贤，至赵，恐不得见。以无忌从之游，尚恐其不我也，今平原君乃以为羞，其不足从游。”乃装为去。夫人以语平原君。平原君乃免冠谢，固留公。平原君门下闻之，半去平原君归公，天下士复往归公，公倾平原君客。

公留赵十年不归。秦闻公在赵，日夜兵东伐魏。魏王患之，使使往请公。公恐其怒之，乃诫门下：“有敢为魏王使通者，死。”宾客皆背魏之赵，莫敢劝公归。公、薛公两人往见公曰：“公所以重于赵，名闻诸侯者，徒以有魏也。今秦攻魏，魏急而公不恤，使秦破大梁而夷先王之宗庙，公当何面目立天下乎？”语未及卒，公立变，告车趣驾归救魏。

魏王见公，相与泣，而以上将军印授公，公遂将。魏安釐王三十年，公使使遍告诸侯。诸侯闻公将，各遣将将兵救魏。公率五国之兵破秦军于河外，走蒙骜。遂乘胜逐秦军至函谷关，抑秦兵，秦兵不敢。当是时，公威振天下，诸侯之客兵法，公皆名之，故世俗称魏公兵法。

信陵下士，邻国相倾。以公故，不敢加兵。颇知硃亥，尽礼侯嬴。遂卻晋鄙，终辞赵城。、薛见重，万古希声。

为小礼无所用。今公有急，此乃臣效命之秋也。”遂与公俱。公过谢侯生。侯生曰：“臣宜从，老不能。请数公行日，以至晋鄙军之日，北乡自刭，以送公。”公遂行。

至鄴，矫魏王令代晋鄙。晋鄙合符，疑之，举手视公曰：“今吾拥十万之众，屯于境上，国之重任，今单车来代之，何如哉？”无听。硃亥袖四十斤铁椎，椎杀晋鄙，公遂将晋鄙军。勒兵下令军中曰：“父俱在军中，父归；兄弟俱在军中，兄归；独无兄弟，归养。”得选兵八万人，兵击秦军。秦军解去，遂救邯郸，存赵。赵王及平原君自迎公于界，平原君负籣矢为公先引。赵王再拜曰：“自古贤人未有及公者也。”当此之时，平原君不敢自比于人。公与侯生决，至军，侯生果北乡自刭。

魏王怒公之盗其兵符，矫杀晋鄙，公亦自知也。已卻秦存赵，使将将其军归魏，而公独与客留赵。赵孝成王德公之矫夺晋鄙兵而存赵，乃与平原君计，以五城封公。公闻之，意骄矜而有自功之。客有说公曰：“有不可忘，或有不可不忘。夫人有德于公，公不可忘也；公有德于人，原公忘之也。且矫魏王令，夺晋鄙兵以救赵，于赵则有功矣，于魏则未为忠臣也。公乃自骄而功之，窃为公不取也。”于是公立自责，似若无所容者。赵王埽除自迎，执主人之礼，引公就西阶。公侧行辞让，从东阶上。自言罪过，以负于魏，无功于赵。赵王侍酒至暮，不忍献五城，以公退让也。公竟留赵。赵王以鄗为公汤沐邑，魏亦复以信陵奉公。公留赵。

秦王患之，乃行金万斤于魏，求晋鄙客，令毁公于魏王曰：“公亡在外十年矣，今为魏将，诸侯将皆属，诸侯徒闻魏公，不闻魏王。公亦因此时定南面而王，诸侯畏公之威，方共立之。”秦数使反间，伪贺公得立为魏王未也。魏王日闻其毁，不能不信，后果使人代公将。公自知再以毁废，乃谢病不朝，与宾客为长夜饮，饮醇酒，多近妇女。日夜为乐饮者四岁，竟病酒而卒。其岁，魏安釐王亦薨。

祖始微少时，数闻公贤。及即天位，每过大梁，常祠公。祖十二年，从击黥布还，为公置守冢五家，世世岁以四时奉祠公。

译文

秦闻公死，使蒙骜攻魏，二十城，初置东郡。其后秦稍蚕魏，十八岁而虏魏王，屠大梁。

太史公曰：吾过大梁之墟，求问其所谓夷门。夷门者，城之东门也。天下诸公亦有喜士者矣，然信陵君之接岩隐者，不耻下，有以也。名冠诸侯，不虚耳。祖每过之而令民奉祠不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