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个十七八岁穿军装的小伙子,眼里含着泪水,恳求马宝驹。
马宝驹一望屋门口,卢嘉川已经不见了,他二话不说,拉住汪金枝就往外走。
"瞧你,急什么!来一趟不容易,谁知她姐妹们还要给带到哪儿去呀!这辈子还能再见么…"说着,汪金枝又想大哭,却忍住了。她把孩子送还道静后,一扭身,把放在凳子上的一个大篮子拿到道静身边,"没有别的给妹子你补身子,这里一篮子鸡蛋,还宰了两只老母鸡,还有红糖、白糖。另外给我那侄子做了两套小棉袄、小棉裤…这些就算做姐姐的一点心意…一辈子也忘不了你们姐妹三个呀!不是你们,我跟小桂子哪能够团圆得了啊…"说着说着,汪金枝掀起罩小棉袄的毛蓝布褂,擦拭眼泪,坐在炕上的三个女囚忍不住了,个个脸上挂着泪水。当汪金枝恋恋不舍地跟在马宝驹身后要走出屋门时,道静把她叫住说:
"汪主任,谢谢你的一片心意。可是,我不能收下你的东西…你拿回去吧,不然,要连累你们的…"
倏地,汪金枝站住身,两手把腰一叉,对着愣在旁边的卫兵,脸红脖子粗地撒起泼来:
"当八路的,你有能耐告状去!告诉你的上级审查官儿去!就说秋水村的汪金枝还有她男人县大队长马宝驹来看林道静、柳明、俞淑秀三个姐妹来了!她们都是干部,都是好人,怎么不许看,不许给她们送点儿吃的呀?这犯了哪家子王法呀?共产党、八路军最讲良心,最关心爱护老百姓,怎么回事?哪个当官的糊涂了,连自己的干部都不关心,都当成了敌人,他们的眼珠子长到屁股眼儿上啦?这还怎么打走日本鬼子呀!"说着,小媳妇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嚎啕大哭起来。
那个卫兵直直地瞪着眼,愣着说不出一句话。炕上的三个女囚吃了一惊,连方方都被吵醒,哇哇地哭了起来。
马宝驹终于拉走了妻子,屋里安静下来。柳明给方方换过尿布,送到道静怀里喂奶。
"柳明,外面有人找你。"卫兵站到屋门口,向屋里喊柳明。
柳明吃了一惊,道静和小俞也吃惊:每次审讯,都是审讯的特派员亲自来喊人提审,今天怎么不见特派员,却是卫兵来叫人。
柳明不动,半晌才说:
"有谁找我?叫他走吧。"
"是常县长。他要亲自提审你。在这屋里不方便,叫我带你到隔壁那家去。"
"我不去!"柳明既惊异又气忿。这个常里平说了一年多好话,到底还是把自己抓了起来。
卫兵为难地呆立着。柳明低下头整理卢嘉川和汪金枝留下的食品、衣物。
"柳明,还是去吧。"道静用忧郁的却仍然熠熠闪光的大眼睛望着柳明轻声说,"是常县长,他不会审问你的。也许会给你带来什么好消息。"
柳明跟着卫兵走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当柳明彳亍着走回屋里时,道静和小俞都吃惊地跳下地来,一把扶住就要跌倒的姑娘。道静把她揽在怀里。
"柳明姐,你--你怎么啦?…"小俞惊慌地摸着柳明蜡黄的脸和紧闭的眼睛。
柳明不声不响,任道静和小俞把她放在炕上,给她颈下垫上枕头。
道静摸着柳明的额头、双手,并不发烧,只是冰冷冰冷的。急忙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常里平对你说了什么?怎么忽然变成这个样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