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柳月上”三个字，这么多年以来，从未听人提及，江湖上几乎忘记了多少年前这样一号人。要不是恩师对自己说明，柳湘真不知自己父亲是昔日名震江湖的人。想不到在这衡客店，夜来人，竟一叫自己是柳月上的儿，一则意外惊极，再则痛亲情，竟使得柳湘半晌说不上话来。

一则心烦闷，再则衡山之行，成天奔驰，心神也形劳累。

江南田舍翁说：“你自知自己一系全家血仇，天罡剑图也是因你而起，竟敢轻生重死，于理难恕。设若程姑娘当时一剑贯之后，你将何颜以对父母在天之灵，太极门待你不薄，天罡剑图没有结局，你死后也为人唾骂无休。”

柳湘摇说：“大师伯竟可以断定小侄会来南岳？”

柳湘站立在那里，人都惊得呆了。他惊的是：如何一提起神偷无二，姑娘便如此灼急？尤其令柳湘惊诧不置的，自从金陵鸣寺与蝉姑娘别后，也不过才两月光景，在这两月当中，蝉姑娘的功力竟展到如此令人咋的程度。就凭方才临去之际，那一手腾下掠的轻功，分明是已经到了绝之境，自己与之相差太远，令人不可思议。

门外来人冷冷笑：“你以为不来就能了事么？”

门外竟然有人轻轻地冷笑一声，说：“有一件小事，有劳尊驾起来印证一下。”

柳湘见他一再的提到死去的爹爹，已到奇怪，而且问话又如此狂妄，便也傲然答：“是的又待怎样？”

所以，稍用过晚饭，便回店安歇。

迎风而立，慨万千，想到自己一系全家之血仇未报，还关系着一个派别的纠纷，设若方才蝉姑娘果真的一剑贯，自己纵死九泉，也难瞑目。

想到这里，柳湘也止不住怆然落泪，失神良久。

江南田舍翁说：“贤侄对于太极门武功，已在九华颇有益，降龙十八掌更是傲视武林，武功一项，已经了得，只是戒锋芒，切忌杀孽！武林之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忽然后一声长叹，说：“老贤侄险险遗憾终生，此刻尚未觉悟么？”

江南田舍翁说：“说得是，贤侄你边找神偷无二，边向玄天观跑一趟。见到玄天观掌门人，说明天罡剑图之事，武当派内已起纷争，玄天观若再不知剑图下落，便越落的错综复杂了。老朽说不得也要跑跑各地，若有新事发现，对贤侄来日金山之会，也不无小补。”

想罢便向江南田舍翁说：“侄儿拟先找神偷无二，他对侄儿家仇吞吐之际，似乎甚为了解，只要仇家一明，侄儿便舍命报仇为第一要务！”

柳湘下得华山之后，取衡，落脚客店。准备沿着来时旧，穿山越，先返安徽到玄天观一趟，再作定夺。

夜半，忽然门外有人弹指作响，柳湘悚然而醒，在床上就势一，飘然落地，低声喝问：“何方朋友夤夜敲门有何见教？”

江南田舍翁这才一丝笑容说：“南岳紫盖峰下的‘灵果’突然又传说于江湖，贤侄能闻讯赶来南岳，老朽岂能不晓？”

江南田舍翁：“去吧！但愿你遇事吉祥，来年再会！”

但是，柳湘毕竟是个聪明人，当时立即想：“如今之事，先探明仇家是谁为最要！此事舍了神偷无二，别无途径。”

柳湘废然而叹，说：“如今这灵果已经遭人毁去，神偷无二嗓音复元无望，侄儿的家仇，只怕要从此永沉海底了。”

柳湘闻声急转形，一见江南田舍翁飘然站在面前。愕然而惊，说：“大师伯何时来到南岳？”

这一阵突然的变化，使得自己只顾报仇雪恨，倒把寻找神偷无二的事，给忘记了。如今“灵果”连树都被枯叟一掌暗劈得枝叶无存，仇人亦已经寻得，唯独神偷无二依然踪迹不见，设有好歹，日后如何好见师尊？

柳湘当初而，愿以一已生命，成全蝉姑娘孝思，完全是激于一时的义愤，同时也檬然地觉得蝉姑娘一家死在父亲之手，未免过于残酷，不顾一切而。事后想起又何尝没有一阵寒意？如今，江南田舍翁如此为自己设想周到，越发觉得自己任重而远。

当下一躬到地，愧意无限地说：“大师伯为小侄之事，奔波江湖，终生铭！小侄就此拜别大师伯，遍访江湖，追寻神偷无二，来年中秋，在金山寺内，再聆大师伯教言。”

柳湘凛然应是。

江南田舍翁说：“这事说来也无甚稀奇之，贤侄离开九华之日，主要追踪神偷无二，以明了你的世家仇，不过知神偷无二嗓音是暗哑的，即使你追到四川，又待如何？…”

柳湘一听来人说话，不由地耳朵里一嗡，差一就昏过去。

柳湘此时真是讶然说：“这位师父是找在下么？”

江南田舍翁说到最后，声俱厉，几乎是雪白发须俱张。柳湘默默不作一言，心知大师伯对于方才情形：已经看到，是以无一言以辩。

柳湘跪下行礼之后，起一旋，直扑下山。

姑娘人一着急，本没有顾得柳湘问话，一扯袁姑娘的手，急切地叫：“妹妹！我们走！”

柳湘也觉为日无多，如果在这几个月之内，寻找不到仇家，明年中秋金山之会，履践蝉姑娘之约，果真让自己一家血海仇，永无洗雪之日么？

门外来人顿时语气一变，低声叱：“柳月上的儿如此胆怯，岂不有损你父亲的盛名？”

这样猝然发难，而且这披发陀手又是奇快，要搁在两个月以前，柳湘就难逃这一抓。两个月以后的柳湘，功力已大非昔比。九华两月，不仅在招术上有了步，在内力方面

披发陀忽然轻轻地“哈”了一声，说：“父债还，是的那就好办了啊！”人在说着话，右手突然一伸，五黝黑的手指，挟着几缕劲风，闪电样的直取柳湘脉门。

江南田舍翁喟叹说：“贤侄离开九华之日，老朽就算定你要赶来南岳。”

陀并不内，也不应话，只是拿一双寒光似箭的神，在柳湘脸上直打量。半晌才呵呵冷笑：“果然分毫不差！我说这位年青的娃儿，你果真是八臂神龙柳月上的儿么？”

柳湘此时才觉得心里有些茫然，自己自从拜别恩师离开九华，数年于兹，朝夕追寻仇人，至今毫无讯息。在这短短几个月当中岂能发奇迹？万一在明年八月中秋之前，仍旧是杳无音信，自己又当如何？而且即日离开衡山之后，一时何去何从，越发是茫然无措。

这“走”字刚一，人像穿云燕，只在空中一掠，便直朝山下落去，转两个起落，早就隐于迷潆的山雾之中，踪影杳然。

来人说话词句虽然客气，可是语气却是傲气凌人。柳湘心里一动，勿论如何，如此夜敲门，令人无法不生警觉。立即答：“客地夜，不便待客，有话请明天再谈。”

柳湘瞠然而视，心里暗自忖：“我来南岳只是临时的决定，在紫盖峰下碰见程秋蝉姑娘更是意外之事，大师伯何以就认定我要前来南岳？”

柳湘一听这人果然是寻衅而来，当下一提神，调匀真气，左掌当，右手拉门，形借势一闪，站在门里一边，朝外一打量。院落里淡月星光，照着当门而立的一位披发陀。

江南田舍翁顿了一顿，又接着缓声说：“你能推已友人之心，尚不无可取之。如今事过境迁，毋庸再论，到明年八月中秋还有数月时光，武林一诺千金，更遑论后悔。在这一段日期，你要有所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