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 老狂小狂

yangchun三月，茸茸柳絮随风轻舞，草长莺飞，风wu佳佳，这天堂景致最是妩媚动人。临安城石子官dao上，黄药师踯躅而行。王重yang等人北伐抗金却是一年前的事了，那场战争由chun打到秋，却是大半年光景，双方损失惨重。宁宗皇帝再无气力发兵，那金朝经此一役，却也是由盛转衰了。

淮河战事已经止息，黄药师心情依然极坏。正自四chu1闲游，被路边一个古稀老叟xi引了目光。这老人一shen布衣，虽不光鲜，却整洁利落，人被生活所迫，困顿风尘，显然志节不改。他shen前摆个摊位，铺着一地字画。黄药师对字画古玩亦是兴趣十足，卖画老人又非泛泛之辈，不禁停住了脚步翻看。

当先几幅画卷也就罢了，所画俱是金朝皇gong仕宦，后面几幅却是画风一变，都是江南mei景。黄药师dao：“这些都是老丈的作品？可惜不是前人遗作。”

那老汉面无表情，冷哼一声，dao：“你不见画上题款都是李晞古么？这都不懂得看，还附庸风雅买什么画？还谈什么前人遗作？”

黄药师见他心高气傲，心中虽敬他，却也不大高兴，见他是长者，却不发作，笑dao：“晚辈焉知这卖画之人就是作画之人呢？”

老人嘿嘿冷笑dao：“那是你小子yan拙，老夫象你这般大的时候…”

黄药师一扬手，打断dao：“这个让晚辈猜上一猜，老人家象我这般年少时候定是在金朝gong廷zuo画师，所以所zuo之画俱是gong廷生活，笔力浑雄jian实、刻划繁复、细致jing1到。只是后来逃回大宋故里却沦落街tou卖画为生，改画这江南mei景了。是也不是？”

李晞古越听越奇，惊讶dao：“你怎知dao？”黄药师见被自己言中，呵呵一笑，dao：“先生dao黄某非懂画之人，却是大谬。”

“可惜南方人不喜我的画风，”李晞古叹了口气，yindao“雪里烟树雨里滩，看之容易作之难。早知不入时人yan，多买胭脂画牡丹。”

黄药师听了，报之一笑，dao：“老先生这般自嘲抱怨却是半点无益，该将画风由细密严谨转为酣畅淋漓，既是大手笔，万无南人不喜之理，这点难dao老先生都不曾悟到么？”

李晞古听他劝自己转变画风，眉尖一喜，立时来了jing1神，却不说话，从背包取chu三幅绢卷铺开，这第一幅却是nong1墨淡彩的《采薇图》，dao：“小兄弟既然懂画，却来鉴赏一番。”

黄药师见这卖画老汉考校自己，也来了兴致，展卷细看，良久dao：“此图以殷商贵族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隐居于首yang，以采薇助食度日，以至饿死于shen山的故事为背景，以采薇小憩中二人谈话瞬间入画，那伯夷抱膝正坐，神态严肃，略带忧愤之se，目光jian毅有神。叔齐一手撑地，侧shen与之jiao谈，xing格刻画倒算细腻jing1微，隐然有一zhong不屈不挠、刚直不阿的气概。画中山水去掉了先前繁琐复杂的皴法，是以水墨淋漓一挥而就的‘大斧劈皴’，所画峰石雄壮jian实，气势磅礴豪放，一改从前谨小慎微的画风，实在可嘉。这后面两幅却是《晋文公复国图》和《文姬归汉》，也是借古喻今，gan怀时事，与《采薇图》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晞古见他将笔法画意娓娓到来，小觑之心立时减了，哈哈一笑dao：“兄弟才俊，刚才老夫失礼了。”

黄药师dao：“老先生画艺jing1熟，老当益壮，心忧国事，当不至就此在市井间辱没了。”后果被黄药师言中，李晞古年近八十奉旨授成忠郎、画院待诏，赐金带。

李晞古摇摇toudao：“老朽老矣，重入gong廷画院千难万难。此三幅都是老朽近来得意之作，所以带在shen边不急于沽售，今日得遇知音，便送于足下。”

黄药师哈哈一笑，dao：“黄某不敢掠人之mei，百年之后，此画堪为珍品，现在予我，却是半点兴趣也无。”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李晞古觉得这笑声无比刺耳，须知这秀才人情半张纸，自己一片mei意却换得颜面扫地，这黄药师太也狂妄自大，面se一沉，dao：“小兄弟yan界高得jin，倒显得老夫蔽帚自珍没见过世面了。”

黄药师记恨他适才傲慢，故意气他dao：“晚辈不敢，却要问问先生见过哪些名画。”

李晞古哼了一声，dao：“老夫年轻时候，有幸一览荆浩《匡庐图》、ju然的《层岩丛林图》、关仝的《关山行旅图》…”不等他说完，黄药师却将话打断，dao：“都是写黑山黑水的，有什么好看，算不得珍品。再者说来，好汉不提当年勇，你说我也不爱听。”

“你——”李晞古嘴一张一合，气得说不上话来。

黄药师眯着yan睛笑个不停，直待老画师缓过气来。李晞古见这人恃才放旷，说起话来尖酸刻薄，心中不喜，大声叫dao：“我有位小友，收藏字画古玩极多，老夫不妨带你去开开yan。”

“敢问前辈那位小友家住哪里？”

“城外niu家村。”

黄药师哈哈一乐，dao：“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