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眼前,已可望见“武田埠”依在远处山脚下的隐隐屋芋。
雷一金用舌尖润润嘴唇,道:“快到了,耿姑娘——”
还没说完,他忽然吃了一惊,身后的耿玉珍竟在这时软软地朝马下坠去!
雷一金右手一拧缰索,左腕倏回,一下子便将耿玉珍拉到前面,啊!那是一张何等惨白的面庞,唇角,腥红的鲜血正流满前襟!“小白龙”善解人意地停了下来,雷一金急慌搓着耿玉珍的面颊,捏拿她的人中,一面频频低呼:“耿姑娘,耿姑娘…”
耿玉珍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像一根吊着重物的丝弦,似乎随时都会折断一样,她已晕绝过去了。
雷一金虽然具有一身绝技,但却不太精于医术,纵使晓得一些,也只是有关技击方面受创后的基本知识,因而,此情此景之下,他不禁有些焦灼起来,匆匆移目回头,唔,在道旁右面二十来步的一条浅溪处,正有一栋残旧的茅舍陋屋,那栋茅舍,连围着的竹篱也倒塌了一多半啦。
雷一金没有再犹豫,一带马奔了过去,到了篱外,他提了耿玉珍飞掠而下,吹了声口哨,将马儿赶到篱边一株枯桠之侧,自己急忙走了进去。
刚刚进入这块破落的小院中,茅屋的那扇灰白斑剥的木门已“吱呀”一声启开,一个蓬头垢面的枯瘦老头子拄着一根竹杖,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老人睁着一双又混又浊的眼睛,惊疑畏惧地瞪着雷一金,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雷一金冷冷地道:“老丈请了,在下的幼妹忽在半途染上了急症,晕倒不醒人事,尚请老丈行个方便,挪出一个栖身之所,容在下幼妹暂歇、打扰相烦之处,在下自当重酬。”
老人长长地“啊”了一声,以沙哑的语声道:“行,行,出门在外的人谁也免不了本灾三难的,来,小哥,快往里请…”
雷—金谢了一声,不再推让,抱着耿玉珍进入屋内,甫一踏入,他便不由叹了口气,这间茅舍,非但光线晦暗,隐隐泛出潮靡之气,甚至连点像样家俱都没有,灰暗的茅顶,灰暗的土墙,泥地,除了一张破桌,两把烂椅,就只有一张用三块旧木板搭起的床,便且论它是床吧!连上面一条破棉被都是那么残破陈旧了,不但脏,而且有一股子汗躁臭,床上只垫了一张破席,摆了一个白中泛黑的包袱在床头,便算是枕头了。
在这等节骨眼上,雷一金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匆匆将耿玉珍放在床上,转身向那老头道:“老丈,左近可有郎中?”
老人搔搔满头乱发,想了一会,摇头道:“没有,没有,最近的膏药郎中狗皮老张也住在五里之外,假若老汉去叫,来回怕也天黑了吧!”
雷一金一跺脚:道:“那只有我自己去找了了,老丈,我这幼妹便烦你多加照料!”
忽然老人一拍手,笑吟吟地道:“是了,小哥,老汉孤零一人,以拾荒为生,几十年下来,也多少知道一点各类草药药性,小哥如果放心得下,便由老汉暂且治上一治如何?”
雷一金看着老人,有些不大相信地道:“你会治病?”
老人呵呵一笑,得意洋洋地道:“不敢说会嘛,多少年来也治好过几十个壮稼汉子的病痛,老汉自己日常遇上个什么头晕腰酸的也是自行下一点药就好了…”
望着床上耿玉珍那苍白的脸色,那微弱的呼吸,雷一金生怕有变,他点头道:“也罢,老丈,你便先医上一医好了!”
老人眉开眼笑地走了出去,又拿进一支才生好火的小泥炉来,一面扇着,一面道:“老汉正预备煮点薯饭吃,恰好小哥你们就来了…”
满屋子的烟雾迷漫,火星劈啪飞溅着,老人又将床底下一个小泥瓦罐取出,连洗都不洗就搁在小泥炉上?又忙进忙出地取水,搬桌,寻捣臼,最后又将门后挂的一把菊花枝般的茎梗拿过来。
张开一口焦黄的牙齿冲着雷一金笑,老人沙哑着嗓子道:“水滚了,就放下这草药,老汉的药引便摆在床上的包袱里…”
雷一金急步过去,微微抬起耿玉珍的头,将她枕的包袱丢到桌上,老人解开包袱一角,伸手进去摸了一阵,手缩回来的时候,已拿着一个乌亮的黑牛角小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