腔义愤,爹爹受人之惠,自然难免激怒如狂,但这与司马叔爷的血案,或是与我掌心的“恨”字,又有什么关连呀?
白啸天从小看他长大,见他眉头一皱,已知他心里想些什么,当下便道:“龙儿,你认为你父亲想要杀人,乃是一时气愤么?”
华云龙微微一怔,道:“难道其中另有缘故?”
白啸天道:“当然,你父亲饱经忧患,性格之稳健大异常人,江湖上足以引人激愤之事多如恒河沙数,他若时时发怒杀人,那也成不了大事了。”
华云龙问道:“究竟是什么缘故啊?”
他问得很急,大有迫不及待之势。白啸天看了他一眼,暗暗忖道:文太君家教严谨,事涉星儿(华天虹)当年男女之情,自然要瞒着龙儿几分,我究竟该不该讲呢?
吟哦半晌,终于叹了口气,说道:“那‘王鼎夫人’原是‘九阴教’的属下,当年对你父亲爱护备至,情胜姐弟,‘九阴教’自从‘子午谷’一战再现江湖,一直与你父亲为敌,谋夺你父亲的玄铁重剑…”
华云龙聪明绝顶,闻弦歌而知雅意,接口说道:“各方谋夺玄铁重剑之事龙儿知道,那是因为《剑经》在重剑之中。这样讲,那‘九阴教’教主酷施‘阴火炼魂’之刑,目的是胁迫爹爹啦?”
白啸天微微颔首,道:“那时你爹爹已经获得《剑经》了。想你爹爹重情尚义,那‘九阴教’教主酷施毒刑,加诸‘玉鼎夫人’身上,在她意料之中,你爹爹倘若见了,便是叫你爹爹屈膝投降,那也是三言两语之事…”
“我知道了,必是爹爹不肯交出玄铁重剑,那‘玉鼎夫人’怀恨在心,因为…”
白啸天将头一摇,截口说道:“错了,那‘玉鼎夫人’不是凡俗女子,对你爹爹爱顾之情,宽厚如天地,她宁可自己受尽千般痛楚,也不愿你爹爹受委屈。”
华云龙微微一怔,道:“既然如此,血案的主谋,多半是那‘九阴教’教主了?”
白啸天眉头一皱,道:“追查血案主谋,不能光凭推测,你听我讲下去。”
华云龙又是一怔,目光凝注,满脸俱是怀疑之色。
只听白啸天喟声一叹,道:“据慈云大师讲,那‘阴火炼魂’之刑,是在胸口涂上一种名叫‘灭绝阴磷’的奇毒,然后用一盏含有碧蜍之气的特制‘炼魂灯’吸住明磷之毒,这样赤身露体烧炙七日七夜,受刑之人始才毒气攻心而死,龙儿想想看,未死之前,受刑之人身受的苦痛,该是多么惨重!”
华云龙默然无语,目中显见愤怒激动之色。
白啸天再次一叹,接道:“那刑罚真是残酷已极,你父亲见了,自然万分激动,但那‘玉鼎夫人’却是一再叮咛你父亲,不可受人胁制,不可忍受委屈,如若不然,纵然救活了她,她也要自寻了断。龙儿想想,你父亲当时的心情,又岂是激于义愤而已!”
华云龙听到这里,不觉神芒电射,也是择人而噬的神情,白啸天见了,连忙接道:“龙儿注意,我要讲到正题了。”
华云龙顿时警觉,道:“外公请讲,龙儿在听。”
白啸天道:“你父亲当时柔肠寸断,愤怒至极,大有杀尽‘九阴教’的属下,与‘九阴教’教主舍命相拼之势,慈云大师心地慈悲,不忍眼见‘九阴教’的属下血肉横飞,急急叫你父亲速挥定力,你父亲怨气淤积胸间,又不敢违背长者之命,就像负伤之猛虎,大声吼叫道:“大师开恩,晚辈好恨!’”
话声倏然一顿,目光深深凝注华云龙,然后接道:“龙儿,你知道那个‘恨’字,是怎样出口的么?”
华云龙眼睛转了一转,道:“当然可恨啊!那‘九阴教’教主以人为质,大施酷刑,我爹爹既要救人,又不能辜负‘玉鼎夫人’的情意,用那《剑经》换回人质,便连杀人拚命也不能够,处处受制,而人在必救,怎能不恨呢?”
白啸天寓意深长的问道:“这样讲来,你深有同感了?”
华云龙坦然说道:“受人点滴之恩,理当涌泉以报。当时若是换成龙儿,龙儿的怨恨,怕要超越我爹爹了。”
白啸天浩叹一声,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倒也未可厚非。”
突然脸色一整,肃容接道:“龙儿,如今你可明白你娘在你掌心刺一‘恨’字之意了?”
华云龙眉头一皱,惑然道:“怎么?这个‘恨”字是因爹爹而起?”
摊开左掌,看了又看,愈看愈是迷惘,实在想不出这个色呈暗篮的‘恨’字,与他爹爹的昔年往事,究竟有什么关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