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腹水潭,滴水作声,并无稀奇,奇的是那些水滴落人潭水,先后有序,不急不徐,悠扬顿挫,居然组成一首无懈可击的完美乐章,入耳怡然成韵,不殊天籁。
高翔立在水潭边,耳闻曲音,目睹这旷世难逢的奇境,一时竟为之呆住了。
只有盏茶之久,音韵婉转而止,崖顶水珠也落尽了,高翔突然心念激动,恍然顿悟道:“这不就是桑、柳两位师伯日间在峰顶弹奏的同一曲谱么?原来他们选择此地隐居,一住十余年,竟是这个缘故。”
半个时辰过去,水汽再凝,水滴又落,青韵复起,整个石穴,充满荡漾音韵,仍然是刚才同一曲调,分毫不差。
高翔大喜过望,情不自禁解下肩后铁筝,在潭边席地而坐,拨弦和应,那曲调似有一种难以言述的神秘魔力,竟使他深深沉迷其中。
一曲即毕,狂喜难抑,浑身热血奔腾,倦意全消,猛抬头,这才发现石穴顶上,被人以金刚指力,刻着龙飞凤舞四个大字:
“天籁之音”!
不错,似这般奇境,似这般仙曲,足可当得天籁二字,高翔欣然退出石穴,将全部食物都搬到潭边,从此,不分日夜沉迷韵律,几忘时日之消逝。
不知不觉,在石穴中度过了七日七夜。
直到第八天,全篇音律,业已熟烂于胸,这才发觉干粮也所余无几了。
高翔心满意足地仰面长长吐了一口气,忖道:“这些日子埋首石穴。不知爹爹来过了没有?”
他收拾筝囊,依依不舍退出石穴,回到峰顶一看,不料桑、柳二位师伯的坟冢,竟已被人掘开,两个尸体都散落在雪地上。
高翔骇然一惊,失措道:“这是谁干的事?难道我在石穴数日,爹爹已经来过,见我不在,又走了?”
继而一想,又摇头道:“不,绝不会是爹爹,他老人家怎会挖掘坟墓,把两位师伯的遗骸暴散墓外?干这事的,一定是那天遇见过的白衣蒙面人,好可恶的东西,准是他去而复返,来察看两位师怕是不是真的死了。”
想到这里,怒从心起,真恨不得能马上抓住那白衣蒙面人痛揍一顿,出出胸中一口恶气。
高翔忍住一肚子气,重又修整墓穴,将两具尸体细心掩埋,独坐峰顶,心中有些发愁。
这七天之中,他隐然全神贯注在天籁音律上,吃得很少,但余粮也将耗尽,再这样漫无目的等下去,已经不可能了。
愁思间,忽然心中一动,忖道:“我真傻,爹爹不是写有书信,叫我面呈两位师伯吗?信中定有对我去留的托付安排,如今两位师怕俱遭毒手,我何不拆开书信来看看。”
于是,从行囊中取出书信,反复细看,见信封缄口,封得极为谨慎,显见父亲封书信十分重视。
高翔怀着忐忑心情,拆开封口,不想插出信笺一看,却使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信中并无一句完整的字句,整张信笺上,只歪歪倒倒写着几个单字:
“月影祸至束足。”
跋涉千里,兼程从青城赶到青海,所为的,竟是传递这六个稀奇古怪的字?高翔不觉愣住了。
他反复细看,只觉这六个字有的斜写,有的颠倒,有的笔划不全,简直使人看不出是何意义。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封神秘书信,必非无由而发,其中一定包含着某种特殊的原因,只是自己一时猜不透罢了。
高翔本是聪明之人,但苦苦思索,足足耗去一整天,仍然解不开信中谜团。
一天过去,仅有的一点儿存粮也吃光了,既无法解破信中谜团,也不见父亲踪影,从第九天开始,高翔全靠化些雪水果腹,他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始终相信父亲必会寻到星宿海来,是以不愿离去。
到了第十天,饥火如焚,可怜他已浑身酸软无力了。
这一天,夜幕深垂,彤云笼罩,天际暗五星光。
高翔正捧着那封书信,斜倚洞壁假寐,朦胧中,似闻一阵轻微的之声,从峰下缓缓向上移动。
静夜荒山,何来足音?高翔倏忽从梦中惊醒?初时以为是父亲寻到噶峰来了,略一分辨,却发现来人好像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