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老小都迁进龙尾关去,可是我老娘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走不了那许多远路,所以全家就偷偷的躲进了山里。可谁知道这仗打起来没个完,我们全家困在山里个把月,把存的那些粮食都吃尽了。这不没办法了,我才寻思着出来瞧瞧,看看外头情势如何,仗打完了没?顺便啊,再找点吃的…”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李宓暗叫惭愧,面上好不尴尬,只道:“你放心,这仗没几日便不打啦!”阿黑喜道:“真的么?唉,唉,若是能回家那可就太好啦!”他拍了拍李宓的肩膀,笑道“我说过要请你喝茶的,你可没忘吧?”
李宓汗颜道:“没忘!”阿黑笑道:“我家很容易找的,上村在斜阳峰下,进村第三家就是我家…”李宓听到斜阳峰三个字,心里颤了下,想起与冯一欢好的那个山洞正是在此峰麓间,不由神思遐想,呆呆的竟是痴了。
阿黑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见他突然两眼无神的发呆,目光一瞥,自然而然的落到他身上斜挎着的那只绣花荷包上,微微一怔,随即笑道:“这个‘处呆乃’绣得好精致,是哪个阿妹送你的?”说着,他伸手过来拿,他手快,李宓更快,早先他一步将荷包紧紧握住,阿黑捞个了空,险些摔跤。
李宓回营后全身皆已换回汉服,只有这只绣花荷包乃是冯一亲手所缝,他舍不得扔掉,仍是挎在了身上,想起荷包内那盒至今未有机会送出的胭脂,他心里便一阵绞痛。双手摩挲着那朵牡丹花,他茫然的喃喃道:“什么处呆乃?我倒是真觉着自己在她面前,十足像极了一个呆子!”
阿黑笑道:“处呆乃就是这荷包啊,我们白族话叫它处呆乃!老话不是常这样讲:‘核桃板栗街上卖,处呆乃只送心上人!’上回在玉局峰上碰着了望夫云,将我的处呆乃给刮飞了,我婆娘死活不信,回家把我好一顿臭骂…”
李宓哪里还听得进他的半句话,心里就像是西洱河的湖水遇着了望夫云的大风般,有个声音在那里很大声的反复喊着:“核桃板栗街上卖,处呆乃只送心上人!”“核桃板栗街上卖,处呆乃只送心上人!”那声音一狼高过一狼,到后来盖过了世间所有的一切声响!
他最终只领悟到最后三个字的含意:心上人!
这三个字像针尖一样戳痛了他的心,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的,眼神迷茫而略带一种狂喜的吐出一口气:“原来…她一直是爱我的,就如同我心里早有了个她一般…只是她的爱意是如此的含蓄而自矜,唉…她原就是个那么傲气不羁的女子啊…”就在他心心念念的想着冯一,念着冯一,神魂痴迷的时候,忽然被腹部一阵尖锐的痛激醒了。他瞪大了眼睛,目光缓缓下移,不敢置信的看着一柄锈迹斑斑的柴刀,刀尖已经刺进了他的腹部。
而紧握刀柄,正在不停颤抖的那只手,是阿黑的。
阿黑眼中挣扎着强烈的矛盾和鲜明的恨意,李宓退后一步,柴刀无声的拔了出来,伤口处的血一下子就染红了那只白色的处呆乃。
就在两人目光错愕的对视间,山野四下里想起了尖锐的厮杀声,无数南诏士兵从灌木密林处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