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佳人

记得“哀江南”里，有这么几句：

山松野草带hua桃！

猛抬tou，秣陵重到！

残军留废垒，瘦ma卧空壕！

城对着夕yangdao！

这里的“秣陵”指的是“金陵”

“建康志”里，有这么一段：

“秣陵县更置凡六，秦改金陵为秣陵，在旧江宁县东南秣陵桥东北，晋太康初，复以建业为秣陵，即今元县…”

当然，这时候的“金陵”可不是“残军留废垒，瘦ma卧空壕”也不是chu2目萧条，那么惨！

固然，这时候那六朝金粉，那一片繁华，已成遗迹，可也没有“罢灯船端yang不闹”“收酒旗重九无聊”！

这时候的“金陵”可以说是chu1在一zhong“小康”状况下。

生意人，永远挖空心思，穷搜枯chang地想办法赚那大把雪huahua的银子，也永远会替hua钱的大老爷公子哥儿chu主意。

曾几何时，有人斥资在那秦淮河畔，兴建几座meilunmei奂的豪华酒楼，不惜以斗量金，聘来了南国jiao娃，北地胭脂，能歌善舞，se艺双绝的歌伎，以广招徕。

接着，秦淮河中chu现了画舫，一艘、两艘…

越来越多，看罢，每当月上柳梢tou之际，秦淮河中是灯火点点，ruan语轻笑阵阵，丝竹、清歌…

令人yanhua撩luan，意驰神往，心猿意ma地收不住脚。

于是，又有点儿像那六朝繁华时了。

于是，一些温柔乡、销金窟，应运而生。

于是，金陵又热闹了。

热闹归热闹，可是在人们的心目中，这永远赶不上六朝那光辉时代，所以说，这时候的金陵，只称得上小康。

口口口口口口

黄昏时分，金陵城永远是对着夕yangdao的。

这一天黄昏，暮se刚垂，在那金陵外的夕yangdao上，蹄声得得，缓缓地，驰来了一人一骑。

ma，通ti漆黑发亮，不见一gen杂mao，昂首竖尾，神骏异常。

ma上，是个shen披风氅的黑衣人儿，除了那欺雪赛霜的粉颈与带着几分酡红的jiao靥外，一shen俱墨。

她，风华绝lun，清丽若仙，不带人间一丝烟火气。

mei是mei，可冷若冰霜，秋水如刃，柳眉凝威，看上一yan，能令人机伶寒懔，目光不敢丝毫随便。

打个譬喻，她就像傲立冰雪中的-株寒梅。

这-人一骑，踏着暮se，消失在金陵城那高大、宏伟的两扇城门内，没多久，便又浴着灯光，chu现在城里南大街上。

这时候的金陵城，华灯初上，一片热闹。

尤其是南大街，车水ma龙，万tou攒动。

没别的，只因为南大街有座酒楼。

瞧！招牌又大又高，好大的口气：“金陵第一楼”！

平心而论，实不为过，金陵第一楼的酒、菜固然闻名，歌伎的姿se、歌艺，也都是这地方的翘楚。

老远地，便听到了那穿楼而chu，飘散夜空的喧嚷、嚣叫、鼓掌、喝采声，还有那悦耳的丝竹及mei妙歌声。

黑衣人儿螓首微抬，mei目投注，看到的，是透明垂帘内的翩舞长袖，鬟影钗光，无限mei好的人影儿婆娑。

她皱了皱黛眉，皓腕微振，轻抖缰绳，想拉转坐骑。

本来是，这地方，似乎不太适合一个姑娘家。

无奈，人群如chao水，前挤后拥，由不得她，只有yan睁睁地望着坐骑，一个劲儿往前走。

那一双远山般黛眉，皱得更shen，但柔荑已然松了缰绳，任凭坐骑，似乎是莫可奈何地咬了牙，横了心。

转yan之间，到了门口。

生意人热和、殷勤，-名店伙飞步迎了上来，不由分说拉住了辔tou，躬shen哈腰，满脸堆上了笑：“姑娘，您请，楼上雅座，ma儿jiao给小的好了！”

不容她不离鞍，怎好意思嘛！

刚下地，又一名店伙卜来迎客，一个劲儿地往里让。

姑娘她还有着进门前的片刻犹豫，但旋即，她挑起了两dao柳眉，螓首一扬，举步走进了门儿。

进了门，又往楼上让，刚上楼，楼上喧嚣截然而止，一片寂然，内场鸦雀无声，这时候，就是一gen针儿掉地，怕也听得见。

无他，一百dao目光一齐投she1过来，个个目瞪口呆，像中了风，着了魔，那副德xing真叫人恼！

丝竹声缀，轻歌停顿，那名歌伎，也瞪大了一双liu波妙目，直了yan，她，黯然失se，自惭形秽。

蓦地，黑衣人儿红了jiao靥，很快地，红去后跟着又掠上了一层寒霜，秋水如刃，只一轻扫——灵得很，个个一哆嗦，收回了目光，低下了tou。

但，却还有一双目光没收回，这双目光，来自楼东隅那角落里，仍然毫无怯意地投she1过来。

黑衣人儿可真恼了，瞧人哪有这样瞧的？人家都是一个胆，难不成这人有两个，比别人大？

如刃秋水中，陡she1寒芒，han着嗔怒，bi1视过去。

哪知，不看还好，这一看，连忙低tou，收回目光的，不是那位，而是她，究竟是怕，还是…她也说不上理由。

总之，她觉得心tou一震，机怜伶地打了个寒噤是真！

这gan觉，可是她平生第一遭见。

她自问，以前不曾有过，绝对不曾有过。

究竟为了什么，这时候，她没工夫想那么多。

她低着tou，行向厂那店伙站在那儿等了半天的那副座tou，距离东隅没多远。

刚坐下，随即有人扯着嗓子开了口：“喂，小娘儿们，别冷场好不？再不唱大爷可没心情喝酒了，何必发愣呢，不服气这辈子多修修！”

谁敢笑？可是酒客中到底响起了三两声轻笑，这笑声，只有他们各人自己听得到，论起来.胆已不算小！

扯着嗓子说话的，是个掳胳膊卷袖，nong1眉大yan，满脸剽悍cu犷se的黑衣大汉，模样儿像凶神，煞气bi1人。

于是，丝竹再起，人儿又动了…

刹时间，又恢复了先前那zhong景况。

也许由于楼上比外面暖，黑衣人儿那jiao靥上的寒霜解了冻，渐渐地趋于自然，自然是自然，可不太平静。

因为，她直觉地gan觉到，来自东隅里的那双目光，打从她上了楼那一刹那起，始终就没离开过她。

这惹人心烦使人恼，她挑起了黛眉，想回tou去看看，但旋即，不知怎地，她神se一转无限平静，平静得chu奇！

黛眉舒展，目光，落在了那且歌且舞的人儿shen上。

那且歌且舞的人儿，樱桃绽开，缕缕清音冲口chu，此际唱的是：

佳丽地，南朝盛事谁记！山园故国，绕清红鬓鬟对起，

莫愁艇子曾系！

夜shen月过女墙东，

想依稀王谢邻里。

…

不俗，竟然是周bang彦的西河，金陵怀古！黑衣人儿想必是个知音，微倾螓首，jiao靥上有了笑意。

这一下，chun风解冻，hua朵盛放，宛如那东风里的第-枝，难得的很，难得归难得，可没人瞧见。无人，没人敢对她再看一yan。

猛可里，有人拍了桌子，杯盘一tiao老高，仍是那名黑衣大汉，他皱着nong1眉，满脸不耐烦：“别老是那么ruan绵绵，文诌诌地好不？大爷我是个ying人wu，真倒足了胃口，快换个那个一点的！”

这可难了，那个一点的，谁知dao他指的是什么？

敢情，连他自己也说不chu个名堂来。

这一叫，唱歌的人吓白了脸，站在那儿，即窘又尴尬，妙目中han着泪，模样儿楚楚可怜。

谁无怜香惜玉心？可没人敢chu大气儿。

煮鹤焚琴，这家伙太煞风景了，黑衣人儿皱了眉，可没怎地！

但，突然一个清朗话声起自那东隅角落里：“怎么，这不好听？”

那黑衣大汉连tou也没回，随口答dao：“不好听！”

那清朗话声又起：“你不愿意听？”

黑衣大汉nong1眉一扬，dao：“你这不是废话？愿意听我会叫？”

说得是！好话！

清朗话声忽转冰冷：“那好办，我有个主意！”

黑衣大汉可没多想，dao：“什么？”

冰冷话声dao：“gun，由哪儿来，回哪儿去！”

好狂的口气！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黑衣大汉bo然变se，拍桌子站起，疾转shen：“他…”

“娘的”两字尚未chu口，迎面碰上一双冰冷、犀利，一如冷电，森寒慑人的目光，他机伶一颤，咽了话，借势摆手：“好，好，好，你阁下说得对，谁不愿意听谁走，喂，小娘儿们，有人愿意听，唱你的吧！”

谁说他是cu人，浑人？倒ting知机，ting机灵的！

他自己明白他是被什么吓住了！可是别人不明白！

人都好奇，全楼的目光，立即投向了东隅要看看东隅里到底坐着个什么三tou六臂的人wu！

黑衣人儿也想着，但由于女儿家的矜持，她却没有回tou去看，她知dao是谁，心yan儿里已经猜着了八分！

听那口气，东隅里的那位也不善，怎么碰上的都是煞星凶神一般的人wu？她，皱了皱眉，低下了tou。

适时，又听那黑衣大汉叫dao：“伙计，算帐！”

一名店伙应声跑了过来，躬shen哈腰，满脸堆了笑，算了算，dao：“这位爷，共是一两三分！”

天，他吃得可真不少！

黑衣大汉没在意，面se不改，dao：“行，不guan多少，记在甄三爷帐上！”

原来如此，是慷他人之慨，难怪大方！

店伙一怔，dao：“您爷是…”

黑衣大汉一眨yan，dao：“甄三爷的朋友，怎么，不行？”

店伙一哆嗦，连忙陪了笑：“这是什么话，您爷既是甄三爷的朋友，那还有什么说的，没问题，小意思，您爷请便吧！”

看来，甄三爷来tou不小！

黑衣大汉脸上有了笑容，抹抹嘴，刚要走。

突然，东隅里一声冷喝：“站住！”

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