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真情

龙天楼告退是告退了，可是他没去睡，一个人悄悄地chu了十五阿哥府，chu西直门，居然直奔西山。

chu西直门半里之遥，是高梁桥，相传宋太宗伐幽州与辽将耶律休哥大战于高梁河，就是这儿。

在桥西，有座“倚虹堂”gong门三楹，堂廊数间，皇上巡幸西山各园的时候，都在此稍作歇息。

有一回，皇上巡幸西山到了这儿，适逢大雪，皇上来了句“白雪当空”那时候恰好和坤在侧，ma上应了句“红旗当dao”红旗者，报捷之意也，那时正当皇上在金川用兵，不到半月，捷报果然至，皇上大喜，乃亲为“倚虹堂”题额，于是乎，和坤以逢迎而更得chong了。

龙天楼经万寿寺、海甸、圆明园、畅chun园、静明园、静宜园天蒙蒙亮，抵达了实胜寺。

龙天楼没在各园停留，因为西山各园是皇室的禁地，不可能隐有闲杂人等。

而这座实胜寺，虽然福康安的爹，大将军傅恒因金川武功，而赐住此寺，也把旧名表忠寺改成了实胜寺，并把“健统云柳营”建立在寺之左右，但是毕竟是个百姓可以游览的地方。

所以，tou一站，龙天楼就到了这儿。

这时候，天方破晓，雾气迷潆，晨钟焚呗之声悠扬，闻之令人尘俗之念俱消。

龙天楼在实胜寺略转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又继续前行，经碧云寺而西山八大chu1。

西山别名小清凉山，在宛平西，为太行山之一支脉，燕京八景中有“西山霁雪”每届冬令，大雪漫山，两月不化，自下望之，如初琢之nen玉，洁白峭峻。chun初时节，柳hua俱发，临夏则绿树nong1荫，秋时则枫红满山，所以西山枫红实在是诸景之中最值得欣赏的，比之姑苏之邓尉，金陵之栖霞，更是大块文章。

龙天楼抵达三山庵，天已大亮。

三山庵居翠微峰之最胜chu1，山门前后，竹林参差，景致清幽，为北地所少见。

许是早课已罢，不闻晨钟梵呗，幽静异常。

尼庵住的是尼姑，应该可以找到些什么！

龙天楼正打算踏进竹林小径，只见迎面走来个带发黑衣女子，手上还挽着一个竹篮。

黑衣女子年岁不大，看上去只十六七，她一见龙天楼，先是一惊，继而tou一低，ma上拐了弯儿，竹林挡住不见了。

龙天楼怔了一怔，并没有追过去，径自顺小径往前走，一直走到庵门前。

庵门前正站着两个中年女尼，一见龙天楼走来，立即双双迎了过来，单掌立xiong，微一躬shen，左边一个dao：“敢问施主是来”

龙天楼答了一礼dao：“我是个游山的人，想到chu1看看。”

右边女尼dao：“施主想必是初次登临西山？”

“不错！”

右边女尼dao：“那难怪施主不知dao，三山庵不接待单shen男客，还请施主往别chu1游览去吧！”

龙天楼呆了一呆，dao：“原来如此，请恕冒失，我ma上就走，rong问两位，贵庵之中，有带发修行的么？”

“没有，三山庵里，都是皈依三宝，经过剃度的比丘。”

“呃，那么适才有位姑娘从贵庵chu来”

两名女尼脸se都为之一变。

左边女尼dao：“施主怕是看错了，贫尼二人站立庵门良久，未见有女子chu来。”

右边女尼dao：“施主一定是看错了。”

龙天楼察言观se，心里明白了八分，他没动声se，dao：“那大概是我看hua了yan了，打扰，告辞！”

他一抱拳，转shen走了。

望着龙天楼不见，两名女尼互望，脸上微有疑容。

龙天楼一转chu两个女尼视线，便疾速行动，飞快往适才所遇黑衣女子所走方向追去。

龙天楼的shen法不可谓不快，他的目光也不可谓不够锐利。

以黑衣女子行走的速度来算，这么几句话工夫，她最快也不可能走chu廿丈去。

但是龙天楼yan观四路，耳听八方，搜遍了方圆五十丈内，却没发现那黑衣女子的踪影。

不但没发现黑衣女子的踪影，就是连别的人，也没有见一个。

怪了，难dao那黑衣女子腾空飞了，借土遁了不成？

龙天楼正自皱眉。

只听一阵很有节奏的步履声，夹带着轻微的“吱呀”声，由上而下，从shen右一条登山小径上传了下来。

总算有了人了。

龙天楼忙转yan望去，只见一个老樵夫挑着一担柴，从登山小径上走了下来，一看有人挡路，连忙叫dao：“请让让！”

龙天楼让是让了，但伸手拦住了老樵夫的去路。

老樵夫满脸堆笑：“这位爷，您要买柴？”

“不是的，我想跟老人家打听件事。”

“什么事啊？”

“请问老人家，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位穿黑衣裳的姑娘？”

老樵夫连想都没想就摇了tou；“没有，没看见。”

“那么老人家是不是知dao，这一带什么地方住的有人家呢？我是说俗家人？”

老樵夫dao：“没有，这一带不是寺庙，就是尼庵，哪里来的俗家人呢？”

龙天楼不禁有点失望，dao；“啊！谢谢老人家了。”

“别客气！”老樵夫挑起柴来要走，忽又停了步：“我想起来了，宝珠dong一带是有一hu人家”

龙天楼jing1神-振；“老人家，在什么地方？”

“宝珠dong，就在西山最高的峰tou上，还是有一回打柴，我在远chu1无意中瞧见的，那地方离宝珠dong不远，也就是在宝珠dong背后山崖上的一片树林里，错非是我这个打柴的，换个人还真不容易看见呢！”

龙天楼忙dao：“老人家，宝珠dong怎么走法？”

老樵夫往上一指dao：“从这条路上去就能到了，dong口上刻的有字，一看就知dao。”

龙天楼一抱拳dao；“谢谢老人家了！”

“别客气。”

老樵夫挑起柴走了。

候得老樵夫被树木挡住，龙天楼xi一口气，腾shen跃起，疾如奔电地往上扑去。

老樵夫没说错，宝珠dong就在西山最高chu1。

到了峰ding，龙天楼就看见了，峰上一个dong口，上嵌石额，刻的是“宝珠dong”三个字。

但是，老樵夫说的那hu人家，不在宝珠dong前，不在宝珠dong里，而在宝珠dong后。

看遍宝珠dongdong前的上下左右，无路可通峰后。

那hu人家找的地方好，照这情形看，寻常人是到不了宝珠dong后的，至少从宝珠dong前是过不去的。

当然，这难不倒龙天楼，他提气一掠，人已落在dong左山崖横探而chu的虬枝老树上，就从这一株株横探而chu的树木上，只两个起落，已然到了峰后。

到了峰后再看，他看得心神震动直了yan。

就在宝珠dong后山崖上，也就是山峰的那一侧，有一片nong1密松林。

松林之中，有一条由峰dingliu下的细水，汇成一个小水潭。

松林的外面，有一片绿地，长的不是草，zhong的不是hua，而是一小片菜园。

菜园再过来，jin贴着山峰，座落着一明两暗三间小茅屋，砍树的枝干为篱，篱上更爬满了碧绿yu滴的爬藤。

再往下看，山崖下，环绕着一圈云雾，形态瞬息万变，几令人怀疑置shen天上，不在人间。

这么一个地方，清新、雅致，不要说住了，看一yan就能令人尘俗之念全消。

一片菜畦，几间茅屋，藤篱柴扉，松林为伴，绿水长liu，简直是世外桃源，这是什么人住在这儿。

再看，松林内，水潭旁，一名黑衣女子，衣袖半卷，louchu两段nen藕粉臂，正在洗衣裳，不就是适才尼庵前碰见的那位？

龙天楼正看得chu神，那黑衣女子已洗好了衣裳，提起盛放衣裳的篮子站起shen走chu松林，经过菜园到了屋前篱外，然后推开柴扉进去了。

她没有关上柴扉。

也难怪，这个地方还怕有什么坏人来么。

龙天楼定定神，转过山崖，走了过去，一直走到两扇柴扉前。

从两扇开着的柴扉望进去，那黑衣女子背向外，正在晾衣裳。

衣裳，有女人的，也有男人的。

有一件女子衣裳，赫然是件旗装，看质料，看式样，绝不是寻常人家所有的。

龙天楼站在篱外，黑衣女子背向柴扉，她一点儿也不知dao。

突然，茅屋内传chu个轻柔甜mei话声：“hua姑，衣裳晾好了么？”

黑衣女子应dao：“好了，我ma上就来。”

说着，她搭好最后一件衣裳，侧shen提篮要走。

就在她侧shen提篮的时候，yan角余光瞥见了站在篱外的龙天楼，急忙转脸外望，一惊手中篮子落地：“你、你是什么人？”

龙天楼han笑抱拳：“我是个游客，刚跟姑娘在尼庵前见过。”

黑衣女子脸se发白：“我没有见过你，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龙天楼还没说话，只听适才那轻柔甜mei话声，又从茅屋中传chu：“hua姑，你跟谁说话呀，是爷听经回来了吗？”随着话声，人也从茅屋里chu来了。

是个农家女打扮的年轻姑娘，但是cu布衣裙无碍她的天香国se，cu布衣裙也掩不住她那雍容华贵的气度。

她一瞥见龙天楼，大惊：“hua姑，他是什么人，他怎么会”

黑衣女子还没来得及说话。

龙天楼已开了口：“姑娘，我是个游客，因为迷失路途，误至贵宅，惊扰之chu1，还望见谅！”

那mei姑娘ma上就恢复了平静，dao；“呃，原来是迷路的游客，hua姑，告诉这位怎么下山。”

黑衣女子刚答应一声。

龙天楼又dao：“我太渴了，可否顺便讨一杯茶水？”

黑衣女子dao：“那边松林里水潭有山泉”

mei姑娘dao：“生水怎么能让人喝，hua姑，进去给这位倒杯茶来。”

“是。”

黑衣女子转shen进了茅屋。

龙天楼一步跨进柴扉。

mei姑娘忙dao：“请止步，寒舍只有女眷，不便待客。”

mei姑娘谈吐不俗，更不像农家女。

龙天楼dao：“姑娘放心，我不是个不懂礼的人。”

mei姑娘没说话，但从神se上看，她似乎放了点儿心。

黑衣女子端着一杯茶，从茅屋里走了chu来。

龙天楼忙迎前称谢接过，茶杯是一般人家常用的cu瓷杯，但是喝一口，茶叶却是富贵人家饮用的极品。

龙天楼dao；“好茶。”

mei姑娘跟黑衣女子都没说话。

龙天楼却又dao：“看来府上很讲究喝茶？”

mei姑娘淡然dao：“山居人家，但有cu茶淡饭，于愿已足，谈不上讲究。”

龙天楼dao：“姑娘这四字山居人家，恐怕是客气了，山野多隐逸之士，不敢说山居人家，没有饱学高人，但是隐逸之士却没有姑娘这zhong自然liulou的华贵气度。”

mei姑娘qiang笑dao：“阁下太夸奖了，农家村民，何来华贵气度”

龙天楼抬手一指dao：“姑娘要是没有华贵气度，也就不该有这么一件衣裳。”

mei姑娘跟黑衣女子同时发现，晾衣架上那件不是寻常人家所能有的旗装，一怔，双双大惊失se。

“hua姑”

“我”

龙天楼两yan突闪奇光。

突听柴扉外响起个冰冷话声：“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mei姑娘、黑衣女子连忙抬yan。

龙天楼站着没动，也没回tou。

柴扉外，-步跨进个人来。

这个人，笠帽、草鞋、cu布衣ku，一shen庄稼汉打扮，但那颀长的shen材，雪白的肌肤，却不像个zhong庄稼的。

尤其，一ding宽沿笠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从帽檐yin影下，可以看见两dao比电还亮的东西。

龙天楼淡然dao：“大半是主人回来了。”

只听那庄稼汉dao：“hua姑，跟姑娘进去。”

“是。”

黑衣女子答应一声，扶着mei姑娘进了茅屋，还顺手关上了门，随听mei姑娘在门里dao：“能不能不要太过？”

庄稼汉冷然dao：“我也不忍，可是咱们放过别人，那就等于为自己招祸。”

mei姑娘不说话了。

只听庄稼汉冷然dao：“请转过shen，我不惯从人背后下手。”

龙天楼一点toudao：“不失为英雄人wu，但是英雄人wu怎么好对一个迷途的游客以下手相问？”

他转过了shen。

庄稼汉一声冷笑dao：“迷途的游客？这一tao未免太低劣了，不是有心人，不是练家子，他到不了这儿，我们本不忍，可是我们不能不保护自己yan前这拿命换来的。”

他疾快chu掌，五指如钩，猛抓龙天楼心口要害。

他不但chu手如风，而且一上手就是杀着。

龙天楼不躲不闪，飞起一指，迎着那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