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如诗如昼,配衬得无懈可击,宛如仙女,唯脸色苍白得可怕,倒有点像个绝色幽灵。
那梁山伯却不像鬼,一脸黑实,样貌憨直,虽作书生打扮,犹有农民气息,不知祝英台这样天仙似的人物,怎会爱上此人。情之为物,委实难解!
祝英台素手抚唐琴,琴名:“九霄环佩”乃是琴中极品,音质至美至善,琴声平和,一弦清一心,七弦既奏,如流纯净白水,淡淡然,竟无半分哀幽。
梁山伯闭目倾听,流水、梅花三弄、潇湘水云、阳关三叠,一曲又一曲,浑不知时日之逝。
赵四公子雅通音律,心想:“陶渊明的外祖父孟嘉认为:“丝不如竹,竹不如肉”我那管玉萧虽是竹器,和祝英台扶琴之技可差得远了。”飞身便往墙壁,拔出真龙宝剑。一拔出来,寒气慑人,直侵肌肤,饶是赵四公子内力浑厚,亦不禁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脱口赞道:“好剑!”
祝英台自顾抚琴、梁山伯悠然听乐,竟不阻止,亦不曾看上他半眼。
赵四公子提剑鉴赏,只见剑身古朴无华,斑驳锈绿,剑刀粗短,长二尺六十、阔七十,剑身粗于剑柄,遂无护手,看淬工形式,应是战国之神物。
真龙宝剑黯然无光,豪光万丈,实是来自镶在剑柄的一颗宝珠。宝珠大如小儿拳头,光如烈日,不能逼视。赵四公子生于贵胄世家,惯见诸般珍奇宝物,竟未尝得见此等奇珠。心中暗暗称奇:“此珠如此光法,竟是甚么奇蚌生出来的?”
他虽得真龙宝剑,然而耳畔闻听祝英台素手琴声,仙乐纶音,毕生从未得闻,雅不欲就此离开,心道:“祝长声叫我来捉梁山伯鬼魂,可是这祝英台如此人物,我如何能捉她情郎?”
祝英台突然张开眼来,说道:“小女子心神倥惚,贵客来访,未克远迎,还请恕罪。”
吴侬软语,本已嗲糯如糖,他的声音更是轻柔得像鹅毛散地,令人心碎。
赵四公子抱拳作歉,说道:“祝小姐,在下偷入闺房,原属冒渎,谨此致歉。”
祝英台道:“公子毋须多礼。”
赵四公子道:“在下此来,原为取得真龙宝剑。此刻宝剑已得,当即离开。”
祝英台道:“此剑虽是小女子家传宝物,但此时此刻,小女子万念俱灰,生犹如死,公子无妨取去。”
梁山伯却道:“尊驾可是赵四公子?”语音平实,令人心生舒服之感。
赵四公子道:“在下正是江南赵道。”
梁山伯缓缓道:“且听在下一言。自古相传,得此剑者可得天下,切勿让它落在坏人之手,免致苍生浩劫。”
赵四公子道:“谨受教。在下正欲把宝剑给当今圣上。”
梁山伯道:“今上无道,百姓民不聊生。”
赵四公子道:“此剑若入别人之手,恐怕更会天下大乱。”
梁山伯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赵四公子见梁山伯态度诚恳,谈吐高雅,暗生钦佩之心,忍不住说道:“你俩既然相爱,何苦寻死?”
梁山伯吟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祝英台道:“多谢公子好意。且别担心,我俩自有相聚之法。”
赵四公子道:“阴界之事,未知梁兄知否?”
梁山伯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未知生,焉知死?”
赵四公子道:“阴间之口有奈何桥,奈何桥有孟婆汤,孟婆汤一喝,前生事尽皆忘掉。”
祝英台淡然道:“英台明白,寻死并非相聚之道。”
赵四公子道:“你明白最好。”
祝英台道:“你告诉爹爹,明天一早,我便往马家成亲。”低首抚琴,铮铮琴声又再响起。
一鬼一人,又回复赵四公子初入小楼时所见,抚琴听乐,神色泰然。
赵四公子一阵凄清,直涌心头,说道:“但从所请。”慢慢走下小楼,更不回首。
祝长声见赵四公子手持真龙宝剑,步出小楼,目光一闪怨眼光芒,笑道:“赵兄弟,为兄真是老糊涂,居然有如此宝物在山居敝府,我也懵然不知。”
赵四公子暗暗佩服:“到了这地步,居然还能老着面皮,一直抵赖不知情,这老狐狸面皮之厚,倒是世间少有。”说道:“祝兄,这柄宝剑,是在下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