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适才在“酒字”以上,取巧之事,遂佯作不知,伸手也自取起那朵“蟹爪黄菊”向船舱板壁发出!
黄菊出手,照样花瓣分飞,漫空一片花光,飞出五六尺远之后,也由分而聚,往中一合,仍附集在那照直前飞的花蒂以上,还原成一朵完整黄菊“夺”的一声,嵌入舱壁左侧,果然与诸葛逸适才所为,一般无二。
这朵“蟹爪黄菊”刚刚嵌入舱壁,舟中蓦起悲凉长啸,名列“乾坤五绝”中的“南笔”诸葛逸,儒衫飘处,化成一条电疾白影,斜空射出五丈有际,自沉洞庭湖水以内。
钟离老人适才因既已宽劝“南笔”诸葛逸,如今又另有看法,而决想不到,诸葛逸会如此珍惜声名,刚烈得立时投湖自尽?故而任凭他“云飘电闪身法”罕世无俦,仍未能阻住老友“南笔”只接到他抛来那册上载“坎离真气”、“坎离指”及“生花七笔”的绢质小书而已!
但怪事绵延而来,就在钟离老人、天痴道长,目注湖波,胸中沉痛无已地浩然兴叹之余“万相先生”百里独目光往那嵌在舱壁上的两朵黄菊,死盯几眼,也自带着一脸废然神色,纵出舟外,依旧像中秋之夜般地,踏波而行,走往雾气迷漫的水云深处!
边行边自作歌,但歌声却颇为失意地,只是颠来倒去的:“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以及:“虽有深谋盖海宇,恨无神力拗苍天!”等语!
钟离老人闻声惊顾,只见百里独的身形,已在水云飘渺之间,遂微凝真气,传声问道:“百里兄,我们之间的下一次约会,定在何时何地?”
此时百里独的身形,业已完全隐入水云,但仍应声答道:“明年正月十六,也就是‘笑面阎婆’孟三娘第二次元宵大会的过后一日,我们在罗浮山‘子午峪’口相会!”
声渺人杳,钟离老人的目中,方垂落两行珠泪,恨声自语说道:“诸葛穷酸,你往日聪明,今日怎这等懵懂?…”
话音未了,天痴道长悲凉意味极浓的凄声长笑,震荡湖波,目注钟离老人,接口说道:“诸葛穷酸并不见得十分懵懂,他这一投湖自尽,替我们‘乾坤五绝’,挣回了不少光荣…”
钟离老人也截断天痴道长话头道:“诸葛穷酸倘若败阵投湖,犹有可说,但他根本未败…”
天痴道长狂笑说道:“这-阵虽然平分秋色,未曾落败,上一阵‘酒’字,却是诸葛穷酸…”
钟离老人苦笑说道:“上一阵确是诸葛穷酸疏神失算落败,但这以极高明的无形真气,散花聚花,凝劲嵌壁的最后一阵,谁敢判断百里独能与诸葛穷酸平分秋色?”
天痴道长闻言,不由向舱壁上那两朵左右并列的“蟹爪黄菊”茫然注目!
钟离老人摇头一叹说道:“痴道士,你大概一来为诸葛穷酸伤心悬忧过甚;二来座位稍偏,所能看到的角度稍差,以致失眼!”
天痴道长内心犹自存疑地,走近舱壁细看,这才看出,诸葛逸所发嵌在右边的那朵“蟹爪黄菊”齐齐整整,完好无恙!而百里独所发嵌在左边的那朵,却似用力稍过,劲有未匀,致令其中一二片菊瓣,瓣尖微折!
既然看到这种情形,天痴道长便立聚“太玄真气”向烟火苍茫的洞庭湖波,凝劲传声叫道:“诸葛穷酸,你并未落败,不必轻生,最后一阵‘散花聚花,凝劲嵌壁’,是你胜的!”
这种真气传声,虽能远达数里,但沧波寂寂,烟水茫茫,哪里有丝毫回响?
钟离老人目光一注手中那册绢质小书,痛失老友,伤感已极的泪珠,二度垂落,凄然摇头说道:“人之相知,贵相知心!诸葛穷酸那等高傲性格,既已投湖自尽,绝不可能再复舰颜偷生,以致贻羞‘乾坤五绝’,留为武林笑柄!故而我料他入水之后,定即自行绝脉,此刻尸身,已不知随水漂流到了这八百里洞庭的何方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