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鲜明,蔚为无边丽景,好看已极。因是腹饥难耐,天时又晚,再不赶进城去更是进退两难。为防路上沙砾刺脚,索性穿上衣履,带着满身泥污,绕过水塘,走上官道,往城里赶。自来暴雨原少润土,来势越猛,退得越快。加以天旱日久,两旁易盈的沟渠水虽还未流尽,官道上的灰尘已被大雨冲掉。只管刷出一条接一条的大小浅沟,高低不平,干处却多。沙明路净,反比来时尘沙扑面。一踩一脚土好走了些。回望长桥卧波,渭河水涨,河心一弯浊流也快漫过河滩。落山的斜阳倒影其中,水是黄的,却有一片接一片的白云三三两两在河里飘过。咸阳桥上也渐有了行人车马。心想:“城南一带的园林宫苑和通往骊山的御路何等华美整齐!这条通往边关的大道却任其荒凉残破,不加修治,使从征将士离边关尚远,先感行役之苦,岂不更易消沉士气?这场雨虽然是好,看路面这样干法,两岸河滩并未漫完,分明雨还不透。今年这样天旱,就是寻常也难免于春荒。此时民间疾苦越深,又当小麦等雨下种之际,麦子一种不成,这些老百姓明年更无活路了。”正在越想越烦,忽听蹄声得得,由后传来。回顾身后来了两骑,马均紫色,甚是轻快。马后还跟着两辆官车。见这一段路沟洼甚多,并有积水,便闪向路旁暂避,想等车马过后再走。那两骑马已一前一后相继走近。觉着前面马上一个老者十分眼熟,定睛一看,惊喜交集,脱口高呼:“达夫!”
来人正是高适。先任封邱尉,因朝廷征役频繁,祖税日重,做县尉的奉有朝廷之命,不得不骚扰民间,实在问心不安,只得辞官不做,往游河右(黄河以西之地,今甘肃省张掖、酒泉一带)。河西节度使哥舒翰一见投契,专本保奏他为左骁卫兵曹,兼掌书记。朝命已下,新由武威赶往长安吏部禀谒,不料老友重逢,好生喜慰,连忙下马,拉着杜甫的手,笑道:“子美兄别来无恙,怎会通身水泥?方才遇雨了么?”
杜甫告以前事。高适不等话完,便命从人回马,将行李车上的衣冠鞋袜取出一套,急速送来。
从人领命,忙朝后面来车迎去。
杜甫略叙别况,便问高适由何处来,近年光景如何,可曾见过李白?
高适把别后踪迹和辞官从军经过说了一个大概。
杜甫抚掌笑道:“三十五兄高明之士,一向沉沦,今日居然脱身簿尉,不再捶打那些无辜百姓了,看你跨鞍驰马,还是你我当年和太白同游时那样轻健,真乃快事。立志不在年高,前途大可有为。现当国家多事之秋,正要你这样人劳于王事。此行何止小弟一人为兄致贺呢!”
高、杜二人正说笑间,从人已将衣冠鞋袜取出,车也赶到。杜甫因下半衣裤已全湿透,途中不便更换,想到城内再说。
高适笑道:“你看,来去路上的行人相隔均远,车中脱换有何妨碍?”
杜甫见老友情长,只得依了。
高适等杜甫把周身衣服换下,交与从人拿去,又对杜甫道:“这两骑马正是当年太宗皇帝平定东都所乘的那一种‘飒露紫’新由西域得来,倒也神骏。本想请你同骑,再续当年纵辔之乐。一则此时杜兄腹饥,我又急于和你一叙别况。车中带有干粮鹿脯,还有上好白酒,难得相见。不久我便回转河西。聚日无多,你我同坐车中,小饮畅谈,岂不比当年把酒谈诗,又是一种滋味么?”